马车驶出东宫时,雪已停了大半,只余下零星雪沫在风里打着旋。萧璟坐在车内,指尖反复摩挲着周太监那方沾了霉味的帕子,黑眸里凝着化不开的沉郁。沈砚之将刚绘制好的宫苑地图铺开在膝上,指尖点在御花园西北角的位置:“殿下,按老太监所说,侍卫抬着木箱往西北角门去,沿途必经这处枯井。此井二十年前因井水枯竭被封,后来御花园扩建,便被圈在了竹林深处,鲜少有人靠近。”
萧璟抬眼看向地图上那处被红圈标注的位置,喉结动了动:“母妃生前最爱在御花园的竹林里赏雪,若那木箱真藏在枯井中,倒像是……刻意选了她常去的地方。”话落时,他指节骤然收紧,指腹将地图边缘捏出几道褶皱。
马车在御花园外停稳,影一早已带着两名暗卫候在隐蔽处,见萧璟下车,忙递上一件玄色斗篷:“殿下,竹林里积雪深,恐寒气侵体。”萧璟接过斗篷随意搭在肩上,目光扫过四周——此时正是巳时,御花园内偶有宫人提着食盒走过,笑声隔着梅林传来,与竹林深处的寂静形成刺目的对比。
四人沿着覆雪的石子路往西北走,脚下积雪发出“咯吱”的声响,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十年前的旧时光里。越往竹林深处走,空气越冷,光秃秃的竹枝上挂着冰凌,风一吹便“叮当”作响。行至竹林尽头,一口被半人高荒草掩盖的枯井赫然出现在眼前,井口用几块断石垒着,石缝里还卡着干枯的竹叶。
“殿下,就是这里。”沈砚之上前拨开荒草,枯井的井口约有两人宽,往下望去漆黑一片,只能隐约闻到潮湿的霉味。影一将事先备好的绳索系在腰间,又点燃一支火把递到萧璟手中:“殿下,属下先下去探查。”
萧璟点头,看着影一攥着绳索缓缓坠入井底,火把的光在井壁上投下晃动的影子,如同鬼魅般跳跃。约莫一炷香的时间,井底传来影一的声音,带着几分压抑的激动:“殿下!井底西侧有个暗格,里面确实藏着个黑檀木箱!”
萧璟的心猛地一沉,随即涌上一股难以言喻的急切,他俯身对着井口喊道:“小心打开,切勿损坏箱内之物!”话音刚落,便听到井底传来撬锁的声响,紧接着是木板摩擦的“吱呀”声,随后影一的声音再次传来:“殿下,箱内有件凤袍,染了血!”
沈砚之在一旁听得瞳孔骤缩,忙将带来的梯子架在井口:“殿下,属下下去将木箱运上来。”萧璟却抬手拦住他,自己攥住绳索:“本宫亲自下去。”话落不顾众人劝阻,足尖在井壁上一点,顺着绳索往下滑。
井底比想象中更阴冷,地面积着薄薄一层冰碴,火把的光将四周照得通亮。影一站在暗格旁,身旁放着那只黑檀木箱,箱盖已经被撬开,一件明黄色的凤袍搭在箱沿上,暗红的血迹在明黄布料上晕开,虽历经十年,依旧触目惊心。
萧璟缓步走过去,指尖颤抖着抚上凤袍的面料——这是云锦织就的,上面绣着展翅的凤凰,凤喙处还缀着细小的东珠,正是先皇后册封时穿的那套礼服。他记得母妃当年穿着这件凤袍,笑着对他说“璟儿要做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可如今,这件承载着回忆的凤袍,却沾满了血迹,藏在阴冷的枯井里。
“殿下,您看这里。”影一指着凤袍的袖口,那里卡着一小块碎裂的玉佩,玉佩呈月牙形,上面刻着繁复的云纹,“属下看着像是太傅常戴的那枚和田玉佩,去年宫宴上,属下见过太傅佩戴。”
萧璟伸手取下玉佩碎片,指尖摩挲着上面的纹路,一股寒意从心底升起。他将玉佩碎片攥在掌心,又看向凤袍上的血迹——血迹集中在胸口位置,像是被利器所伤留下的痕迹。“沈砚之,”他声音沙哑,“带回去请太医院验血型,务必确认是不是母妃的。”
沈砚之早已顺着梯子下来,闻言忙将凤袍小心地叠起,放进带来的锦盒里:“属下这就去办,只是太医院院判是太傅的门生,恐怕……”
“那就找张太医。”萧璟打断他,“张太医当年是母妃的侍疾太医,为人正直,定然不会徇私。”话落,他又看向黑檀木箱的内壁,仔细检查了一遍,发现箱底刻着一个小小的“傅”字,“果然是太傅的东西,这木箱上的字,与太傅书房匾额上的字体一致。”
四人将木箱和凤袍收好,顺着梯子和绳索依次爬出枯井。萧璟站在井口旁,望着竹林深处,只觉得胸口闷得发慌。十年了,母妃的冤屈就藏在这口枯井里,藏在这件染血的凤袍里,而凶手却在朝堂上步步高升,甚至成了太子少师,享受着荣华富贵。
“殿下,我们得尽快离开,若是被太傅的人发现,恐怕会生变故。”沈砚之将锦盒抱在怀里,警惕地看向四周。萧璟点头,转身往竹林外走,刚走没几步,便听到身后传来脚步声,伴随着宫人的呼喊:“前面是谁?御花园西北角禁地,不得擅闯!”
影一立刻挡在萧璟身前,手按在腰间的佩剑上。萧璟却抬手示意他稍安勿躁,转身看向追来的宫人——是内务府的管事太监,身后跟着几个小太监,手里都拿着拂尘。那管事太监看到萧璟的脸,先是一愣,随即慌忙跪倒在地:“奴才参见景王殿下!不知殿下在此,是奴才多有冒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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