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刚过,一场细雪便裹着寒风落了下来,将整个皇城覆上了一层薄薄的白霜。紫宸殿的丹陛之下,内侍官手持明黄圣旨,以清亮的嗓音将追谥诏书传遍宫闱,也传到了皇城的每一处角落——“先皇后苏氏,温婉贤淑,恭谨持礼,辅朕理政,德被六宫。昔年遭奸人所害,含冤而逝,朕心愧疚不已。今冤案得雪,特追谥为‘孝慈皇后’,重启国丧之礼,以皇后之仪迁葬皇陵,钦此。”
诏书宣读完毕,文武百官齐齐跪拜,山呼“陛下圣明”。而站在百官之列的萧璟,玄色王袍上落了几片雪花,他微微垂着眼,指尖却悄悄攥紧——这声“孝慈”,这份迟来三年的昭雪,终究是等到了。
白卿瑶就站在萧璟身侧不远处,素色披风的领口绣着一圈细密的银线,衬得她面色愈发清透。她望着内侍官手中那卷明黄圣旨,眼底泛起一丝暖意——青禾的信、晚翠的证词、那件染血的凤袍,还有这三个月来萧璟不眠不休的追查,终究没有白费。先皇后在天有灵,总算是能瞑目了。
迁葬大典定在三日后。这三日里,皇城内外一片肃穆,宫人们忙着布置灵堂,工部则加紧修缮皇陵的地宫,而萧璟则亲自督办着各项事宜,从棺椁的选材到陪葬的器物,每一件都亲力亲为,不肯有半分马虎。白卿瑶偶尔会去帮忙,或是整理先皇后生前的遗物,或是核对祭祀的礼单,两人虽话语不多,却总能在目光交汇时,读懂彼此眼中的默契。
到了迁葬这日,天还未亮,皇陵的方向便已响起了悠长的钟声。萧璟一身素白孝服,扶着先皇后的灵柩,一步步从皇宫走向皇陵。白卿瑶则穿着一身浅灰素衣,手持白菊,跟在送葬队伍的前方,雪花落在她的发间,竟分不清是雪还是霜。
送葬的队伍绵延数里,文武百官皆着素服,百姓们则自发地站在街道两侧,手持白花,默默为这位冤死的皇后送行。寒风卷着雪花,吹得灵幡猎猎作响,也吹得送葬之人的眼眶泛红——三年前,先皇后“病逝”时,葬礼草草了事,如今冤案昭雪,这场迟到的葬礼,终究是给了她一个体面,也给了天下人一个交代。
抵达皇陵时,已近正午。细雪渐渐停了,乌云却依旧压得很低,皇陵的红墙在白雪的映衬下,显得愈发庄严肃穆。地宫的石门缓缓打开,萧璟亲自将灵柩送入地宫,又仔细安放好陪葬的器物,这才转身走出地宫,看向等候在陵前的白卿瑶。
“走吧,去给母妃上柱香。”萧璟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许是这几日太过劳累,又或许是心绪难平。他伸出手,想扶白卿瑶上陵前的石阶,却又在半空中顿了顿,最终只是轻声道:“雪后路滑,小心些。”
白卿瑶点了点头,提着裙摆踏上石阶。石阶上覆着一层薄雪,走起来确实有些滑,她每走一步都格外小心。萧璟就跟在她身后半步的距离,目光始终落在她的脚下,生怕她不慎滑倒。
到了陵前的祭台旁,宫人早已备好香烛和祭品。白卿瑶接过宫人递来的三支香,在烛火上点燃,待香火燃起袅袅青烟,她才双手捧着香,对着先皇后的陵寝深深鞠躬。
“孝慈皇后娘娘,”白卿瑶的声音很轻,却清晰地传到了萧璟耳中,也仿佛飘向了陵寝深处,“民女白卿瑶,今日陪景王殿下前来祭拜。您当年所受的冤屈,如今已经真相大白,害您的奸人都已被捉拿归案,陛下也为您追谥封号,重启葬礼。您在天有灵,不必再忧心,也不必再含恨了。”
她说着,将手中的香插入香炉,又拿起一旁的白菊,轻轻放在祭台上。雪花不知何时又开始飘落,一片雪花落在她的肩头,她却浑然未觉,只是静静地望着陵寝的方向,眼底带着一丝怅然,也带着一丝释然。
萧璟站在白卿瑶身侧,看着她微微泛红的眼眶,心中泛起一阵柔软。他知道,白卿瑶不仅仅是在为先皇后诉说,也是在为青禾、为那些因这场冤案而枉死的人诉说。他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伸出手,将她肩头的那片雪花轻轻拂去——他的动作很轻,指尖触到她披风的布料时,还带着一丝冰凉的触感,却让白卿瑶微微一怔,转头看向他。
“雪下大了,小心着凉。”萧璟的声音很温柔,与平日里那个沉稳锐利的景王判若两人。他看着白卿瑶的眼睛,那双眼眸里映着飘落的雪花,也映着他的身影,清澈得像一汪湖水。
白卿瑶愣了愣,随即轻轻点头:“多谢殿下。”
两人就这么并肩站在陵前,看着雪花一点点落在祭台上,落在陵寝的红墙上,也落在彼此的肩头。没有太多的话语,却有着旁人无法企及的默契——仿佛从追查冤案的那一刻起,他们就已经是彼此最信任的同伴,是无论遇到多少艰难险阻,都能并肩前行的人。
不远处,负责祭祀的宫人正低声交谈着,话语里满是对先皇后的惋惜,也满是对奸人伏法的痛快。而更远处的山脚下,送葬的队伍已经开始返程,只剩下几个侍卫守在路口,确保陵前的肃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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