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风裹挟着御花园飘来的海棠香,漫过景王府朱红的门廊,却吹不散书房里沉凝的气压。萧璟端坐于梨花木案后,指尖摩挲着一份泛黄的卷宗,封皮上“先皇后苏氏薨逝案”七个字,在烛火下泛着冷硬的光。
“王爷,宗人府已奉旨传召安王萧瑜,此刻已至府外仪门。”侍卫长秦风躬身禀报,声音压得极低,生怕惊扰了案前沉思的人。
萧璟抬眸,墨色的眸子里不见波澜,只眼底深处藏着一丝锐光。他放下卷宗,起身时玄色锦袍扫过案边的铜炉,炉中沉香屑簌簌落下,添了几分肃穆。“请他至正厅,本王亲自相迎。”
安王萧瑜与先皇后苏氏是嫡亲的姑表亲,当年苏氏入主中宫,萧瑜也凭着这层姻亲关系,在宗室中颇受礼遇。只是苏氏薨逝三年,萧瑜始终刻意避嫌,极少踏足宫廷,更从未在人前提及这位表姑母。如今萧璟重审旧案,第一个要传讯的宗室,便是这位与废后渊源最深的安王爷。
正厅内,鎏金铜鹤香炉袅袅生烟,映得厅中匾额“忠勤辅国”四个大字忽明忽暗。萧瑜身着亲王蟒袍,缓步而入,面如冠玉,颌下三缕长髯,瞧着一派温文尔雅。只是他踏入厅门时,目光不经意间扫过萧璟身侧立着的秦风,指尖微不可察地蜷缩了一下。
“臣弟见过景王殿下。”萧瑜躬身行礼,声音温润,听不出半分异样。
“安王兄不必多礼,请坐。”萧璟抬手示意,目光掠过他从容的神色,缓缓开口,“今日传召王兄,并无他事,只是近来重审先皇后旧案,查到一些蛛丝马迹,涉及宗室亲眷,便想向王兄请教一二。”
话音刚落,萧瑜端着茶盏的手顿了顿,茶汤在盏中微微晃动,溅出几滴在描金托盘上。他放下茶盏,脸上依旧挂着温和的笑意,只是眼底的光芒淡了几分:“先皇后薨逝已有三载,臣弟至今思及,仍不胜悲痛。只是当年案情自有大理寺与宗人府勘定,臣弟远在藩地,所知甚少,怕是帮不上殿下什么。”
萧璟眸色微沉。他早已查清,当年苏氏薨逝时,萧瑜正在京城述职,绝非他口中“远在藩地”。这话分明是刻意避嫌,甚至是在隐瞒什么。
“王兄说笑了。”萧璟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当年先皇后崩前,曾派心腹宫女送一封密信出宫,收件人正是王兄。那宫女行至半途,遭人刺杀,密信不翼而飞。此事宗人府卷宗有载,王兄怎会不知?”
此言一出,萧瑜脸上的笑意瞬间僵住。他端着茶盏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泛白,喉结滚动了一下,才勉强稳住神色:“有……有此事?许是臣弟年老健忘,竟记不清了。想来是当年宫中人多手杂,或许是认错了人,臣弟并未收到什么密信。”
“哦?”萧璟挑眉,目光如炬,紧紧锁住萧瑜的眼睛,“那宫女临死前,曾用指甲刻下‘安’字,王兄以为,这会是巧合吗?”
萧瑜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放在膝上的手不自觉地攥紧了袍角,锦缎被捏出深深的褶皱。“殿下说笑了!”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慌乱,“宗室之中,以‘安’为号者并非臣弟一人,怎能仅凭一个字便断定与臣弟有关?先皇后乃臣弟表姑母,臣弟敬重有加,怎会做出这等大逆不道之事?”
他话说得急切,额角已渗出细密的汗珠,下意识地抬手拭了拭。这细微的举动,尽数落入萧璟眼中。
萧璟心中已有定论,面上却不动声色,转而笑道:“王兄所言极是,本王也只是随口一问,王兄不必介怀。”他放缓语气,目光却不经意间扫过厅外,“倒是王兄带来的侍卫,个个精神矍铄,瞧着都是好手。”
萧瑜闻言,松了口气,顺着他的话头道:“不过是些粗鄙武夫,能护得臣弟周全便好。”
“哦?本王瞧着不像。”萧璟起身,缓步走向厅外,“本王军中也有不少好手,最是识得好兵刃。方才见王兄的侍卫长腰间佩刀,样式颇为奇特,不知可否借来一观?”
萧瑜脸色骤变,猛地起身阻拦:“殿下,不过是寻常佩刀,粗制滥造之物,怎值得殿下垂注?不必了吧。”他的声音带着一丝慌乱,眼神闪烁,不敢与萧璟对视。
这反常的反应,更让萧璟笃定了心中的猜测。他抬手示意秦风,语气带着不容抗拒的威严:“王兄何必小气?本王只是好奇罢了。秦风,去取来瞧瞧。”
秦风领命,大步走向立于厅外的安王府侍卫长。那侍卫长面色冷峻,闻言下意识地按住刀柄,眼神警惕地看向萧瑜。萧瑜嘴唇动了动,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颓然地闭上了嘴,脸色灰败如死。
侍卫长虽有不甘,但在秦风凌厉的目光下,终究不敢违抗景王的命令,缓缓松开了手。秦风拔下佩刀,入手沉坠,刀身狭长,刀刃泛着冷冽的寒光,刀柄上雕刻着一朵精致的缠枝莲纹,样式古朴而独特。
当秦风将佩刀呈到萧璟面前时,萧璟的目光骤然一凝。他曾在大理寺的旧档中见过刺杀宫女的凶器图样,那把短刀的样式、尺寸,甚至刀柄上的缠枝莲纹,都与眼前这把佩刀一模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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