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开门声,沈青禾的动作顿了一下,但没有立刻回头,只是不疾不徐地将笔下最后一个字写完,然后才缓缓放下笔,姿态优雅地转过身。
她的面容依旧温婉,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平静无波,仿佛对三人的突然闯入毫不意外。她的视线扫过晓月、陆云舟,最后在叶辰身上停留了一瞬,然后推了推眼镜,开口说了重逢后的第一句话。语气温和,带着她特有的、属于教师的循循善诱,内容却让三人石化在原地:
“陆云舟同学,你来了。”她轻轻拿起手边一张写满红色批注的纸,语气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遗憾,“正好。关于你上次提交的《论异常能量对社会稳定性的潜在影响及管控范式构建》的月考卷子,最后一道论述题,你的观点虽然新颖,切入点独特,但论据链在第三节到第四节的过渡处,显得不够充分,逻辑跳跃性稍大。可惜了,不然可以给满分的。”
陆云舟:“……” 他脸上的冷静表情瞬间凝固,下意识地扶了扶眼镜,张了张嘴,竟一时不知该如何回应。这种场合下讨论月考卷子?
晓月也愣住了,准备好的所有说辞都卡在了喉咙里。这画面……太超现实了。
就连叶辰,面具下的嘴角也忍不住抽搐了一下。
沈青禾仿佛没看到三人古怪的脸色,继续用批改作业的语气,温和地指出:“比如这里,你引用了‘混沌理论’的蝴蝶效应来类比微小异常可能引发的连锁反应,这个类比很大胆,但缺乏对‘初始条件敏感性’在社会科学中适用性的具体论证。如果能把阿什比(W. Ross Ashby)的‘必要多样性定律’(Law of Requisite Variety)结合进来,论述会更有说服力。”
陆云舟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从“优等生被点评作业”的状态中脱离出来,试图将对话拉回正轨:“沈老师,我们时间紧迫。您为什么会被软禁在这里?关于‘秩序之眼’的计划,您知道多少?”
沈青禾这才将目光从“试卷”上移开,看向晓月,眼神中多了一丝复杂的意味,但语气依旧平静:“因为我对‘某些项目’的风险评估报告,以及对待‘特定观察对象’的态度,与‘首席执政官’阁下的激进理念产生了不可调和的分歧。”她轻轻点了点桌面,“他认为我是绊脚石,是保守派的同情者。至于计划……”
她站起身,走到书桌旁一个不起眼的金属柜前,输入了一长串复杂的密码(动作熟练得仿佛做过无数次),从里面取出一份薄薄的、封面印着“绝密”字样的纸质文件,递给晓月。
“这是‘创世纪仪式’的核心流程摘要,以及星门装置的几个结构性弱点分析。‘钥匙’是一种高纯度的心灵结晶,目前由执政官随身携带。”沈青禾的语气仿佛在分发学习资料,“他们的计划是在双月能量峰值时,强行撬动星门,试图建立一个永久性的、单向能量抽取通道,连接并榨取你们那个世界……或者说,那个被封印的‘混沌之源’的能量。这很疯狂,成功率不足一成,但一旦失控,后果不堪设想。”
晓月快速翻阅着文件,内容触目惊心,但沈青禾的平静让她心生警惕:“您为什么帮我们?”
沈青禾看着她,目光深邃:“晓月同学,我首先是一名教育工作者。我的职责是引导和守护,而不是毁灭。无论对象是普通学生,还是……像你们这样特别的‘转校生’。” 她顿了顿,意味深长地补充道,“而且,我认为,比起一个被疯狂野心家掌控的、充满不确定性的未来,一个由……懂得‘守护’意义的人来维系的平衡,更符合大多数人的利益,包括这个世界。”
她的话坦诚得让人意外。叶辰突然开口,声音冰冷:“门口的守卫,太松懈了。不像A级监管。”
沈青禾微微一笑,那笑容中带着一丝洞察一切的淡然:“因为‘首席执政官’阁下认为,思想的禁锢远比身体的束缚更有效。他相信我已经‘认识’到自己的‘错误’。况且……”她看了一眼房间角落一个不起眼的摄像头,“他也需要我这个‘反面教材’,来警示其他人。当然,某些小小的‘疏忽’,或许是他手下的人,也觉得下午茶时间比盯梢更重要?” 她意有所指地看了一眼桌上一个电子钟,显示时间接近某个整点。
就在这时,林枫的声音急促地在微型耳麦中响起:“注意!一队巡逻兵正朝你们那边过去!预计两分钟后到达!领头的手里好像……端着个点心盒?”
晓月三人脸色微变。
沈青禾却依然平静,她迅速将文件折好塞回晓月手中,低声道:“从通风管道原路返回,第三个岔口左转,可以避开他们。快走。”
“沈老师,您……”晓月看向她。
“我暂时还是安全的,他们还需要我这个‘榜样’。”沈青禾坐回书桌前,重新拿起笔,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记住,阻止他,在甜点时间结束之前。” 她的嘴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几乎看不见的弧度。
三人不再犹豫,迅速原路撤离。就在他们消失在通风管道口的下一秒,房间门被打开,一队巡逻兵走了进来,领头的中士果然端着一个精致的点心盒。
“沈博士,您的下午茶。”中士将盒子放在桌上,语气例行公事。
沈青禾头也没抬,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继续批改着那份根本不存在的“试卷”,仿佛整个世界都与她无关。
通风管道内,晓月握着那份滚烫的文件,心中波澜起伏。沈老师的真相,远比想象中更复杂,但也更清晰。她不是敌人,甚至可能是最关键的盟友。而最终的决战,似乎注定要与那位酷爱甜点的“首席执政官”,在一种极其荒诞的氛围中,一决胜负。
(第一百一十二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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