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觉得，讨论问题应该基于事实和逻辑。”林晓月微微点头，“我的助手不太会说话，但擅长分析。希望没有冒犯到殿下。”
“没有冒犯。”亚瑟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他重新坐直，双手交握放在桌上，恢复了那副沉稳的模样，但眼神冷了许多，“只是，技术国有化的提议，是基于帝国整体利益的考量。即便……即便有些表述可以更精确，但核心关切是真实的。北方边境确实不稳，军费确实紧张，而您的技术，也确实具有军事潜力。这一点，您无法否认。”
“我不否认技术有潜力。”林晓月说，“但我不认为国有化是唯一解。事实上，我已经委托陆云舟先生起草了一份《技术安全使用与监管协议》草案。”
陆云舟适时地从文件袋中取出几份装订好的文件，递给在座的每一位。
“草案的核心是：一，我方保留全部技术的专利权和所有权。二，我方愿意在帝国官方指定的第三方机构监督下，对设备进行安全评估，并接受必要的使用限制。三，在帝国面临明确的外来威胁时，我方愿意优先向军方提供技术支持，甚至可以成本价供应相关设备。四，作为回报，帝国应保障我方合法的商业经营权，不得以非正当理由进行干扰或施压。”
亚瑟快速翻阅着文件，眉头越皱越紧。
“这等于什么都没变。”他放下文件，“技术还在你们手里，所谓的‘监督’和‘限制’如何落实？如何保证你们不会私下将技术卖给敌国？”
“草案附件一有详细的监督机制，包括定期检查、魔力烙印追踪、以及核心技术部件的物理锁。”陆云舟平静地说，“至于私下售卖……殿下，如果我们真想卖，现在就可以通过某些渠道，卖给任何一个出价高的国家。但我们没有。为什么？因为我们在这里有店，有朋友，有生活。我们不想惹麻烦，只想安心做生意。这个意愿，应该比一纸国有化协议更有约束力。”
“空口无凭。”
“那殿下的国有化提议，就能保证我们交出技术后，不会心怀不满，不会暗中破坏，不会在关键设备上留后门吗？”林晓月反问，“信任是相互的，殿下。您不信任我们，我们又如何信任您？”
亚瑟不说话了。
他盯着林晓月，林晓月也看着他。
会议厅里的空气再次凝固。
许久，亚瑟靠回椅背，抬手揉了揉眉心。
“这份草案，”他缓缓说，“我需要时间研究，也需要征求军部和相关部门的意见。”
“当然。”林晓月点头，“我们随时欢迎进一步讨论。但在那之前，我希望税务署的特别消费税提案，以及商务署、法师协会的各种‘关切’，能够暂时搁置。毕竟，在一个充满不确定性和额外成本的环境里，我们很难安心投入技术改良和商业运营，更别提考虑什么‘国家贡献’了。”
很明显的交换条件。
亚瑟看着她，看了很久。
然后，他轻轻吐出一个字：
“……好。”
他站起身。
“今天的会议就到这里。草案我会仔细看，一周内给你们答复。至于其他事项……”他扫了一眼商务大臣和税务署长，“在最终协议达成前，一切照旧。”
说完，他不再看任何人，转身大步离开了会议厅。
军官上校连忙跟上。文书官们手忙脚乱地收拾文件。
商务大臣和税务署长对视一眼，也匆匆起身离开。法师协会代表最后一个走，他经过林枫身边时，脚步顿了顿，看着那个金属筒，低声问：“这东西……卖吗？”
“不卖。”林枫说，“但可以定制类似功能的分析模块，用于学术讨论或会议记录整理。”
老者点点头，也走了。
会议厅里只剩下林晓月一行人。
“呼……”欧阳轩从门外探进头——他一直守在门外，“结束了？我刚才听见里面好像有机器人在说话？”
“是林枫的骂架机器人。”叶辰走到那个金属筒旁，拍了拍它，“干得不错。”
金属筒的蓝光愉快地闪烁了两下。
“所以，”苏小柔小声问，“我们赢了？”
“暂时休战。”陆云舟整理着文件，“他退了一步，我们也给出了替代方案。接下来一周是关键。如果他能接受协议，最好。如果不能，他还会想别的办法。”
“他会的。”林晓月也站起身，走到窗边。窗外，亚瑟正带着人穿过庭院，背影挺直，但脚步比来时快了许多。
“但他至少知道了，”她转过身，看向那个还在闪烁蓝光的金属筒，“想用‘大义’来压我们，得先过‘逻辑’这一关。”
林枫推了推眼镜，难得地露出一个极淡的笑容。
“需要我给它加个新功能吗？”他问，“下次可以分析发言者的微表情，给出‘建议练习微笑以增强亲和力’的提示。”
“加。”林晓月毫不犹豫，“不仅要加，还要让他知道我们加了。有些人，不把话说明白，他就总觉得别人是傻子。”
她走向门口。
“走了，回去看店。今天的新品试喝会要迟到了。”
众人跟上。
金属筒自动漂浮起来，跟在他们身后，蓝光规律地明灭，像在思考。
走到门口时，它突然又发出声音，还是那温和、清晰、略带机械感的语调：
“补充记录：本次会议中，目标对象（亚瑟）在离开前，曾无意识地瞥向发言者（林晓月）三次，每次持续时间0.5至0.8秒，瞳孔无明显变化，但右侧嘴角有轻微下垂。微表情解读：挫败感混合不甘。建议后续接触时，可适当给予台阶，避免过度刺激导致情绪升级。”
林晓月脚步顿了顿。
然后她头也不回地挥了挥手。
“知道了。下次提醒我给他带杯奶茶，多加珍珠，少糖。”
“指令已记录。”金属筒的蓝光愉快地转了个圈，“建议：经典珍珠奶茶，温度六十度，糖度百分之三十，珍珠增量百分之五十。此配方在内部测试中，获得‘安抚烦躁情绪’最高评分。”
“……就按这个来。”
（第一百四十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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