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挥了挥手，像赶苍蝇一样。
“行了，第一课就到这儿。东西给你了，能不能悟，看你自己。茶叶罐旁边那叠纸，是最近几天可能会找你麻烦的奏章和申请，老夫已经帮你拟好了‘标准回复模板’，你照着抄就行，记得改改日期和人名。没事就走吧，老夫要睡个午觉。人老了，精力不济，得多躺躺。”
林晓月看向圆几，茶叶罐旁果然整整齐齐码着一小叠羊皮纸，每张上面都写满了字，字迹潦草但有力。
她拿起那叠纸，站起身。
“福斯特大人。”
“嗯？”
“谢谢。”
福斯特闭着眼睛，摆了摆手，没说话。
林晓月转身，走到门边，解开插销，拉开门。外面走廊的光线涌进来，有些刺眼。
她迈步出去，反手轻轻带上门。
门内，隐约传来福斯特含糊的嘟囔，像梦呓：
“谢什么……老夫只是不想换个难缠的对手罢了……呼……”
然后是悠长、平稳的鼾声。
林晓月站在门外，手里捏着那叠还带着烟草味的“标准回复模板”，看着走廊尽头窗户透进的明亮阳光，忽然觉得，那光有点太亮了。
亮得让她想起自己奶茶店柜台后那盏温暖的灯，想起苏小柔调奶茶时专注的侧脸，想起欧阳轩搬东西时哼的歌，想起林枫摆弄仪器时推眼镜的小动作，想起叶辰无声无息出现又消失的身影，想起陆云舟永远平静无波的语调。
她想回去。
回到那个简单、直接、充满奶茶香味和同伴喧闹的世界。
但她知道，回不去了。
至少，暂时回不去了。
她低头，看了看手里那叠“模板”。
第一张，是针对某位子爵“关于规范奶茶行业卫生标准”提议的回复。福斯特的批注是：“转呈商业司、卫生部、城市管理署及民间商会联席讨论，请于三个月内提交综合报告。”
第二张，是针对某位伯爵“请求魔导师阁下莅临指导家族年轻子弟魔法修行”的邀请。批注是：“阁下日程已满，建议排队预约，预计等待期：六个月。”
第三张，第四张……
林晓月一页页翻过去，嘴角慢慢勾起一个弧度。
一个有点无奈，又有点释然，还有点……跃跃欲试的弧度。
她把模板卷好，塞进怀里，迈步朝皇宫外走去。
脚步不再像来时那样沉重。
因为现在，她手里有了武器。
不是魔法，不是剑，不是阴谋诡计。
是官僚主义。
是文山会海。
是“原则同意，但需进一步研究”。
是“高度重视，将纳入统筹考虑”。
是“您的意见很宝贵，但我们还需要更多时间”。
她走出皇宫侧门，午后的阳光暖洋洋地洒在身上。
蔷薇街的方向，隐约传来熟悉的喧闹声。
是她的奶茶店，她的同伴，她的……池塘。
她得回去。
用刚学会的方式，把那些想搅浑水的鱼，一条条地，温柔地，礼貌地，请出去。
或者，至少让他们觉得，搅水，是一件非常、非常麻烦的事。
林晓月加快脚步，朝蔷薇街走去。
风吹起她的头发，怀里的羊皮纸沙沙作响。
像某种隐秘的、只有她能听懂的，懒洋洋的战歌。
（第一百四十六章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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