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
九霄界最北的雪峰之上，风如刀，雪如刃。
洛清寒立于峰顶，冰蓝色的长袍在风中轻扬，发梢凝着霜，眼眸如寒星，静静望着远方那道熟悉又陌生的身影。
姜凡坐在雪地里，背靠着一块被灵火烤得微温的巨石，手里拿着一根枯枝，在雪地上胡乱画着什么。
“你救了世界，可曾想过自己？”洛清寒终于开口，声音清冷，却不像从前那般带着拒人千里的寒意，反倒像雪落屋檐，轻得几乎听不见。
姜凡停下手中的动作，抬头望天。
漫天星河如瀑，流淌在无垠的夜空，像极了那日他斩碎数据心脏时，万界崩解又重聚的光点。
“想过。”他笑了笑，声音很轻，“可越想，越觉得……自己其实没那么重要。”
“重要。”洛清寒转身，目光落在他脸上，“若无你那一剑，世界仍在牢笼中沉睡。”
“可那一剑，不是我一个人砍的。”他望着星空，语气平静，“是小暖的光，是秦无妄的书，是叶红鱼的顺手牵羊，是你……冰封裂隙的那一下。”
他顿了顿，又笑：“还有泡面炉的‘加蛋哲学’。”
洛清寒微微一怔，随即嘴角轻扬：“所以，你把拯救世界，归功于……一碗泡面？”
“不是一碗，是无数碗。”姜凡认真道，“每一碗里，都加了不同的人，不同的事，不同的选择。最后才熬出这一锅——叫‘自由’的汤。”
雪，静静落下。
他望着星空，轻声说：“我想找个地方，种一片桃林。”
“桃林？”
“对，桃林。”他点头，“不种灵药，不设阵法，不争资源，不卷道统。就种普通的桃树，春天开花，夏天结果，秋天落叶，冬天……就坐在树下，喝碗热汤。”
“那剑呢？”洛清寒问，“逆世剑，不带了？”
“带。”他拍拍腰间，“但不再为斩神，只为护桃。”
“那你呢？”她低声问，“你护桃，谁护你？”
姜凡一怔，随即笑了：“你这话，可不像洛清寒会问的。”
“我也是人。”她望着他，目光如雪中藏火，“不是冰雕。”
两人沉默良久。
风停了，雪也停了，仿佛整个世界都在等一句话。
“洛清寒。”姜凡忽然开口，“你有没有想过……以后去哪儿？”
“我？”她望向远方，“或许去极北，建一座冰塔，藏尽万界秘辛。或许去南荒，养一群不会说话的妖兽，教它们下棋。”
“听起来……挺孤独的。”
“孤独？”她轻笑，“可我见过你斩神，见过小暖护界，见过叶红鱼顺走神明的茶杯。我这一生，早已不孤独。”
她转身，凝视着他：“我只是在等一个人，问一句：‘要不要一起？’”
姜凡愣住。
星空下，雪峰上，风又起。
他缓缓站起身，走到她面前，伸出手：“那……要不要一起种桃林？我可以教你煮泡面，加蛋那种。”
洛清寒看着他的手，良久，终于伸手握住。
“好。”
“但我要加海苔。”
“行，加双份。”
“还有骨汤。”
“管够。”
“成交。”
雪，又开始落了。
两道身影并肩而立，望着星河，像两颗终于找到轨道的星辰。
“对了，”姜凡忽然想起什么，从怀里掏出一张皱巴巴的图纸，展开在雪地上，“你看，我早画好了——桃林选址。”
洛清寒低头一看，图纸上歪歪扭扭画着山川河流，还标注着小字：
“叶红鱼还给你盖章？”洛清寒挑眉。
“那当然！”姜凡得意，“她说这叫‘文化遗产再利用’，顺便收了我三株灵药当手续费。”
图纸上还画着几间小屋，一个灶台，一口井，甚至还有一片小菜地。
“那是什么？”洛清寒指着一个圆圈。
“那是……巡守第一锅专属灶台！”姜凡郑重其事，“必须建在桃林中央，每天清晨用灵溪水煮汤，加蛋、加海苔、加骨汤，风雨无阻，巡守者的早餐不能将就！”
“你还真打算开饭馆？”她失笑。
“不是饭馆，是‘巡守驿站’。”他认真道，“以后谁路过，饿了，就能来喝碗汤，歇个脚。不收灵石，只收故事——一个故事，换一碗汤。”
洛清寒望着他，忽然觉得，这世上最锋利的剑，或许不是逆世剑，而是姜凡这颗装着泡面炉的心。
“那屋子呢？”她问。
“三间。”姜凡比划着，“你一间，我一间，留一间给……以后可能来的徒弟，或者迷路的妖兽。”
“我住哪间？”
“你住朝阳那间，采光好，冬天暖和。”他笑，“而且……离我的灶台近，汤好了，第一个给你端。”
她没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
风雪中，他收起图纸，塞进怀里，又从包里掏出一包东西——是桃核。
“这是……？”
“从灵盟废墟里捡的。”他蹲下身，扒开雪，把桃核埋进土里，“当年被灵源枯竭毁掉的桃树，种子还在。现在世界自愈，它们也该醒了。”
“你连桃核都捡？”
“那当然，我姜凡做事，从不浪费。”他拍拍手，“等春天来了，这里就是一片桃林。夏天，我们坐在树下乘凉；秋天，打点桃子酿酒；冬天，就围着锅，煮汤，看雪。”
“那剑呢？”她再问。
“剑挂在屋檐下。”他抬头望天，“风吹的时候，它会响，像在说：‘看，这世界，还活着。’”
雪峰静谧，星河如洗。
两人的脚印在雪地上延伸，一深一浅，走向山下，走向那片尚未存在的桃林。
而那口“巡守第一锅”，正咕嘟咕嘟地，在山下灵盟旧址的火堆上，煮着下一程的温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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