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霄界北麓,灵盟旧址后山。
曾经荒芜的药园,如今已是一片新绿初绽。姜凡卷着裤腿,蹲在土里,手里握着一把小锄头,正小心翼翼地给刚冒头的桃苗松土。
“轻点!别伤着根!”他嘴里念念有词,“你可是从灵盟废墟里捡回来的遗孤,命硬,但脾气也得软点。”
身后,一个瘦小的身影正拿着一根树枝,在空地上笨拙地划着剑招。
“师父!这招叫啥?”少年阿木喘着气,额头上全是汗。
“叫‘风筝剑法·第一式:线在手中’。”姜凡头也不回,“剑如风筝,飞得再高,线不能断。断了,就不是守护,是失控。”
阿木皱着眉,又挥了十几遍,可动作依旧僵硬,树枝划出的轨迹歪歪扭扭,像条抽筋的蛇。
“我……我怎么就是练不会?”他一屁股坐在地上,沮丧地把树枝扔了,“我是不是太笨了?连树枝都拿不稳,以后怎么当巡守者?”
姜凡走过去,一脚轻轻踢他屁股:“起来。笨不是问题,问题是——你太着急了。”
“可大家都那么厉害……叶红鱼能顺走神级U盘,洛前辈一剑冰封裂隙,连苏姑娘都能唤醒灵脉……我呢?连棵树都砍不断!”
“那你现在想砍树?”姜凡挑眉。
“我想……我想变得有用!”阿木声音低了下去,“我不想只是个捡柴烧火的学徒。”
姜凡沉默片刻,忽然一笑:“来,跟我做。”
他捡起一根树枝,和阿木并肩站着,缓缓抬起手臂,像在感受风的方向。
“闭眼。”
阿木照做。
“现在,别想剑招,别想口诀,别想‘我能不能行’。”姜凡的声音轻得像风,“你只听——风的声音,树的呼吸,你自己的心跳。”
山间寂静,唯有桃叶轻摇,远处溪水潺潺。
“你感觉到什么了?”
“我……我感觉……手有点抖。”阿木小声说。
“再感觉。”
“风……吹在脸上……有点痒。”
“再感觉。”
“我……我的心跳……好像和风……一样快了?”
“好。”姜凡点头,“现在,睁开眼,挥剑。”
阿木睁开眼,拿起树枝,轻轻一划。
没有用力,没有呐喊,只是顺势而为。
“唰——”
一道无形的气劲划出,前方一截枯枝“啪”地断成两截,切口平滑如镜。
“我……我做到了?!”阿木瞪大眼。
“不是你做到了。”姜凡拍他肩膀,“是你终于不把自己当废物了。”
“这叫啥?是突破瓶颈了?”
“不。”姜凡摇头,“这叫你终于学会用眼睛看世界,而不是用耳朵听别人说世界。”
阿木咧嘴笑了,露出缺了颗牙的豁口。
“师父,我再练一遍!”
他跑回空地,重新挥剑,动作依旧不熟练,但已有了一种“我在练,而不是在抄”的味道。
姜凡望着他,轻声说:“巡守之道,不是硬刚,是懂得什么时候该进,什么时候该蹲坑。”
阿木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又挥了两下树枝,结果用力过猛,把自己绊了个跟头。
“哈哈哈!”远处传来一阵清脆的笑声。
苏小暖踏着轻盈的步伐走来,手中提着一个竹篮,里面装着几株灵药和一壶热茶。
“阿木,又摔了?”她笑着把茶递给姜凡,“你教徒弟,能不能别总用‘蹲坑’这种比喻?”
“实战经验,最接地气。”姜凡接过茶,吹了口热气,“再说了,修仙界谁不蹲坑?叶红鱼上次躲追杀,直接钻进粪坑,三天没出来。”
“谁说的?!”一道声音从半空传来。
只见一道符纸化作纸鹤,扑腾着飞来,上面还贴着叶红鱼的传音玉简。
“我那是战略性隐蔽!懂不懂?战略性!”叶红鱼的声音从玉简里炸出来,带着几分恼羞成怒,“还有,姜凡!你欠我的三株灵药,什么时候还?!”
“等桃树结果,我给你酿桃花酒,抵债。”姜凡笑嘻嘻地把玉简挂到桃苗上,“顺便当个风铃。”
“哼!等我去了灵界商会,把你的‘巡守第一锅’注册成商标,收你版权费!”叶红鱼的声音渐弱,纸鹤化作灰烬,随风飘散。
苏小暖笑着摇头:“她还是老样子。”
“老样子才好。”姜凡望着桃林,“世界变了,但有些人,还是该吵吵闹闹地活着。”
洛清寒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站在不远处,望着这片新生的桃林。
她来得不多,但每次来,都会在桃林边缘站一会儿,有时留下一包冰封的灵泉,有时放一袋耐寒的种子。
今天,她带来了一块冰晶,轻轻放在桃苗根部。
“这是……?”
“极北冰核。”她淡淡道,“能护根,防寒,也能……镇住你那口锅的火气。”
姜凡一愣,随即大笑:“还是你懂我!以后锅要是炸了,我就说是你冰封的!”
洛清寒嘴角微扬,转身离去,身影渐隐于雪雾。
阿木望着她的背影,小声问:“师父,洛前辈……是不是喜欢你?”
“小孩子别问这么多。”姜凡一巴掌拍在他头上,“专心练剑!明天开始,加练‘线不能断’一百遍!”
“啊?!”
“啊什么啊?你以为巡守是白当的?没有一万次的挥剑,哪来一次的斩神?”
阿木哀嚎着去练剑了。
苏小暖坐在桃树下,望着姜凡:“你真打算在这儿,种一辈子桃?”
“不种一辈子,也得种十年。”他蹲下身,轻轻抚过桃苗的嫩叶,“这些桃核,是从灵盟废墟里捡的。它们本该死在灵源枯竭的年代,可它们活下来了。现在,它们要开花,要结果,要告诉所有人——世界,还能重生。”
苏小暖静静地看着他,忽然觉得,这个曾经莽撞、冲动、总是一剑劈开一切的男人,如今竟有了一种让人安心的温柔。
“那你呢?”她轻声问,“你也会一直在这里吗?”
姜凡望着远方,笑了:“只要桃林在,我就在。只要有人需要一碗汤,我就不会走。”
风起,桃叶轻摇。
远处,阿木的剑声“唰唰”作响,像春天在呼吸。
而那口“巡守第一锅”,正架在新砌的灶台上,咕嘟咕嘟地煮着骨汤,香气飘满山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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