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下了整夜,将无名山谷染成一片素白。清晨,铁符堡(流民们已经开始用这个新名字称呼他们的家园)的屋檐下挂满了冰棱,在初升的阳光下闪烁着微光。然而,这份静谧的美感之下,是沉甸甸的压力。
铁柱一夜未眠。
工坊角落的炭盆燃着微火,映照着他紧锁的眉头。面前粗糙的木桌上,摊开他自己记录思路的炭笔草纸。草纸上画满了各种符文构型,旁边标注着“聚灵”、“生长”、“速成”等字眼,但大多都被他划掉了。
“粮食……关键是时间。”铁柱喃喃自语。即便有沃土符改善地力,普通作物从播种到收获也需要数月。山谷里这几百张嘴,等不了那么久。
他尝试将聚水符与草木生长的特性结合,创造能加速植物生长的符箓。但几次在几株野草上试验,不是效果微乎其微,就是野草承受不住骤然汇聚的灵气而迅速枯萎、甚至异化成扭曲的形态。
“蛮干不行。”铁柱揉了揉眉心,感到一阵疲惫,“植物有其自身的‘理’,符箓是外力的‘引’。外力过猛,反而会破坏其内在平衡,如同劣匠锻铁,火候过头,铁胚便毁了。”这是王猛师父常说的话,此刻回想,竟与符箓之道相通。
他站起身,走到工坊门口,推开木门。寒风裹着雪沫涌来,让他精神一振。外面空地上,赵大山正指挥着青壮和部分新来的流民清理积雪,安排着分发稀薄得能照见人影的粥水。刘莽那壮硕的身影也在其中,扛着刻有巨力符的木桩,吭哧吭哧地夯实着新扩建的窝棚地基,格外卖力。
看到刘莽,铁柱忽然心中一动。昨日他凭借符器之力折服此人,靠的是“引导”和“增幅”,而非“替代”或“扭曲”。对待土地和种子,是否也应如此?
就在这时,一个怯生生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先……先生。”
铁柱低头,看见是昨日随那中年文士一起进来的瘦弱女孩,约莫七八岁年纪,小脸冻得通红,怀里紧紧抱着一个脏兮兮的粗布包袱。
“怎么了,孩子?”铁柱蹲下身,尽量让自己的语气温和。他认得这女孩,是文士的孙女,名叫小雅。
小雅怯怯地打开包袱,里面不是金银,也不是吃食,而是十几穗干瘪枯黄、甚至有些发黑的麦穗。麦粒细小,看起来毫无生机。
“爷爷说……说您是神仙一样的人,”小雅的声音细若蚊蚋,“这是……这是我们从老家逃出来时,娘偷偷塞给我的种子,说是祖上传下来的‘铁壳麦’,特别耐旱……可是,路上都这样了……您……您能把它救活吗?我想……我想春天种下去,大家就不会饿肚子了。”
女孩的眼睛清澈而充满希冀,捧着那几穗近乎死种的麦子,如同捧着举世无双的珍宝。
铁柱的心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撞了一下。他看着那干瘪的麦穗,又看看小雅冻裂的小手和纯真的眼神,一股暖流混杂着更沉重的责任感涌上心头。他郑重地接过布包,柔声道:“好,我试试。”
他仔细检查着这些“铁壳麦”,麦穗入手沉重,外壳果然异常坚硬,远超寻常麦种,但也正因为逃难路上的艰辛,它们内部的生机几乎完全沉寂,如同风干的标本。
“铁壳……坚硬……保护……”铁柱摩挲着麦壳,脑海中灵光一闪!“我之前的思路错了!我不是要强行灌输灵气催生,而是要‘唤醒’它本身的生机,并‘保护’它顺利成长!”
一个全新的符箓构想在他脑中飞速成型——不再是单一功能的符箓,而是一个复合的、作用于种子本身的“符印”!
他立刻返回工坊,挑出一小块质地细腻、蕴含微薄灵气的青玉石料。这种石料传导能量温和而稳定。他拿起刻刀,屏息凝神,铁灵火种的力量顺着手臂缓缓流淌至指尖。
这一次,他下笔极为谨慎。
首先,是一个微缩改良版的聚灵符,并非狂暴汇聚,而是如同春雨润物,丝丝缕缕,持续滋养。
接着,他以铁灵传承中对物质结构的理解,刻画了一个极其微小的固本符,旨在稳固种子内部那微弱的生命结构,防止其在外力下崩溃。
最后,也是最关键的一笔,他结合自己对“生长”意境的感悟,勾勒出一道充满生机的萌发符,这道符并非强行催长,而是如同钥匙,轻轻叩开生命沉睡的大门。
三道微缩符文并非简单叠加,而是在铁柱精妙的操控下,首尾相连,气息交融,最终在青玉石片上构成了一个稳定的、三重环套的复合符印——灵植印!
符成刹那,青玉石片发出温润的、充满生机的绿色光芒,虽然微弱,却让人心旷神怡。
铁柱拿起一穗干瘪的“铁壳麦”,小心翼翼地将灵植印的石片轻轻贴在麦穗上。
没有惊天动地的异象,只有一丝微不可见的绿意,如同最纤细的丝线,从石片流入麦穗。几个呼吸后,那原本枯黄发黑的麦穗,表面似乎有了一丝极淡的光泽,掂在手里,那份沉甸甸的死寂感仿佛减轻了一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内敛的、等待破土的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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