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利的余烬尚未完全冷却,带着硝烟与血腥气的海风,依旧在东海的上空盘桓不散。永昌王朝的将士们,经历了一场场血与火的洗礼,此刻终于得以喘息,许多人瘫坐在满是狼藉的沙滩上,处理着伤口,目光却依旧警惕地望向那迷雾深锁的远海。
倭妖的主力虽已溃败,但仍有零星的残部,如同跗骨之蛆,在波涛间若隐若现,试图借着复杂的水文与弥漫的妖雾遁走。它们驾驶着残破的妖船,或是驾驭着奇形怪状的海兽,仓皇如丧家之犬,向着大海深处逃窜。
“国师!陛下!”一名浑身浴血、眼神却锐利如鹰的副将单膝跪地,声音因激动而有些嘶哑,“倭妖败退,士气已泄!末将愿率一队快船,顺着这些妖物退去的路线,携‘火龙弩’追击,定要将这些杂碎斩草除根,永绝后患!”
他此言一出,周围不少刚刚经历苦战、心中憋着一股怒火的将领和士兵纷纷附和,喊杀声再起。仇恨的火焰在他们眼中燃烧,同袍惨死的景象历历在目,谁也不愿放任这些造成无边杀孽的妖物就此逃离。
端坐于临时搭建的指挥台上,正闭目调息的赵宸闻声睁开眼,眼中亦有一丝意动。作为帝王,他深知除恶务尽的道理。然而,他的目光下意识地转向了身旁那道玄色的身影——铁柱。
铁柱不知何时也已起身,负手立于台前,远眺着倭妖遁逃的方向。他的面色依旧平静,深邃的眼眸中不见丝毫胜利的狂热,反而像是两口深不见底的古井,映照着波谲云诡的海面,无人能窥见其底。
他没有立刻回应那副将的请战,而是微微抬起右手,五指轻轻虚握,仿佛在感受着风中残留的妖气与水流细微的变化。片刻后,他再次缓缓摇头,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断,清晰地传入每一个人的耳中:
“穷寇莫追,归师勿遏。”
他转过身,目光扫过那些面带不解与不甘的将士,解释道:“倭妖虽败,但其败退阵列并未完全散乱,显是仍有统属。深海乃其主场,迷雾之下,暗流汹涌,礁石密布,更有未知妖阵陷阱。我军将士血战方歇,体力灵力皆已近枯竭,战舰亦需修缮。此时若贸然深入,恐遭其困兽之斗,反噬自身,得不偿失。”
他的分析冷静而客观,如同冰水浇熄了部分人心头的躁动之火。那请战的副将张了张嘴,还想再争辩什么,但看到铁柱那不容置疑的眼神,以及旁边赵宸微微颔首表示赞同的姿态,最终还是将话咽了回去,抱拳沉声道:“末将……遵命!”
铁柱微微颔首,算是安抚,随即又道:“打扫战场,救治伤员,巩固现有防线,方为当前第一要务。这些残妖,掀不起太大风浪了。”
他的话语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让原本有些躁动的军心渐渐平稳下来。将士们开始依令行事,收敛同袍遗体,修复工事,空气中弥漫的肃杀之气稍稍缓和。
然而,无人察觉,在铁柱宽大的袍袖之中,他的左手正以一种肉眼难辨的极快速度,悄然掐动着灵诀。三缕微弱到几乎无法感知的灵力波动,如同投入大海的三滴水珠,无声无息地融入了脚下翻涌的海浪之中。
就在刚才,他以神识探查倭妖败退路线时,敏锐地捕捉到了一丝极其隐晦、却又带着某种“源头”气息的妖力波动。这波动并非来自那些逃窜的残兵败将,而是更深,更远,仿佛来自海洋的心脏,带着一种古老、阴冷、孕育着无尽邪恶的气息。
直觉告诉他,倭妖之祸,绝非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这些矮小丑陋的妖物,似乎并非天生地养,各自修行而成。它们的行为模式、妖力属性,乃至那令人不适的“繁殖”速度,都透着一种人为催化的、不自然的痕迹。
“斩草,需除根。”铁柱在心中默念。明面上的追击可以停止,但暗中的探查,必须即刻开始。他需要知道,这些倭妖究竟从何而来?它们的“母巢”在何处?背后是否还有更强大的存在?
袍袖之中,灵诀已然完成。三道乌光,细长如梭,形似海中常见的黑鳞箭鱼,自他袖口悄然滑落,触碰到海水的瞬间,便如同真正的游鱼般灵动,尾巴一摆,悄无声息地潜入了幽暗的海水之下。
这正是铁柱以深海沉铁为主材,辅以“匿踪”、“疾行”、“破障”、“洞察”、“万里归踪”等数种高阶符纹,精心炼制的追踪法器——【玄水窥秘鱼】。它们没有攻击能力,却拥有极强的隐蔽性、速度以及对各种妖气、能量波动的敏锐感知力,更能与铁柱心神相连,将其“所见所闻”实时传递回来。
三条铁鱼入水,如同水滴归海,瞬间失去了所有气息与灵力波动,化作海洋的一部分,朝着那丝隐晦的源头气息,疾速潜行而去。
铁柱表面上依旧在协助赵宸处理军务,安抚将士,甚至亲自出手,为几名重伤的将领稳定伤势。但他的大部分心神,已经附着在那三条深入幽冥海渊的铁鱼之上,共享着它们传回的、光怪陆离而又危机四伏的深海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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