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柱……快走……”青芷用尽最后力气,吐出这几个字。她的目光越过铁柱,落在墨先生脸上,眼中没有怨恨,只有深深的悲哀与警告。
然后,她软软倒下,生命的气息如风中残烛般熄灭。
铁柱呆呆地看着手中的发簪,看着倒在血泊中的青芷,看着簪头上沾染的刺目鲜红。那一瞬间,所有的疯狂、痴恋、痛苦都冻结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空洞的、死寂的冰冷。
他杀了青芷。
他用她送的发簪,杀了她。
“不——!!!”一声不似人声的嘶吼从铁柱喉中迸发,震得医馆梁柱簌簌作响。他跪倒在地,抱住青芷尚有余温的身体,浑身剧烈颤抖。
墨先生静静看着这一幕,脸上悲悯的表情完美无缺,眼中却闪烁着计谋得逞的幽光。他走到铁柱身边,俯身轻声道:“国师节哀。青芷她……唉,许是见您癫狂,想以死明志,却误触您手中的发簪……造化弄人啊。”
每一个字都如同淬毒的针,深深扎入铁柱心中。是啊,是他癫狂,是他失控,是他杀了青芷。这个认知如同最黑暗的诅咒,将永远烙印在他的灵魂深处。
“我会治好您的心疾,国师。”墨先生的声音温和如初,“只是这丧爱之痛,恐需时日慢慢愈合。还望国师保重身体,永昌……还需要您。”
永昌还需要他?
一个连自己心爱之人都保护不了,甚至亲手杀死她的疯子,还有什么资格守护永昌?
铁柱抱着青芷的尸体,一动不动,仿佛化作了一尊石像。只有眼中不断滚落的泪水,证明他还活着。
医馆外,闻声赶来的镇妖司修士破门而入,看到眼前景象,全都僵在原地。
墨先生叹息着摇头,开始有条不紊地吩咐众人处理后续。他的表演天衣无缝,任谁看来,这都是一场令人扼腕的意外悲剧。
没有人看到,当他转身时,嘴角那抹转瞬即逝的、冰冷而满意的微笑。
情缠蛊的最终目的,从来不是让铁柱疯狂。而是让他清醒着承受最深重的痛苦——爱而不得,得而复失,甚至亲手毁灭所爱。
这样的铁柱,将永远活在愧疚与绝望中。这样的国师,将再难凝聚守护王朝的意志与力量。
而永昌的崩塌,便从这根支柱的裂痕开始。
夜色渐深,济世堂内灯火通明,却照不亮铁柱眼中无尽的黑暗。青芷的尸体已被移走,只有地上那摊尚未干涸的血迹,以及那支染血的白玉发簪,诉说着刚才发生的惨剧。
铁柱仍跪在原地,一动不动。镇妖司的修士们不敢靠近,只能守在门外。
墨先生——此刻又变回苏济世——端着一碗汤药走来,温声道:“国师,喝药吧。这是安神定魂的汤剂,能助您平复心绪。”
铁柱缓缓抬起头,看向苏济世。老人的眼中满是悲悯与关切,任谁看了都会感动于他的医者仁心。可铁柱却在那双眼睛深处,看到了一丝熟悉的、冰冷的漩涡。
电光石火间,一些散落的线索在他脑海中串联起来——
济世堂恰好在离魂症蔓延时出现。
苏济世治愈了连他都束手无策的魇妖侵染者。
青芷在与他情愫渐深时突然转变态度。
而他自己,在情感受挫后,竟迅速陷入近乎疯魔的境地……
这一切,真的只是巧合吗?
“苏……先生,”铁柱开口,声音嘶哑得可怕,“青芷她……真的是意外吗?”
苏济世神色不变,叹息道:“国师这是悲伤过度,产生妄想了。老朽理解您的心情,可事实就是事实。青芷那孩子……是自己撞上发簪的。”
他将汤药递到铁柱面前:“喝药吧,国师。睡一觉,或许会好受些。”
铁柱看着那碗深褐色的汤药,忽然笑了。笑声低哑,带着一种让人毛骨悚然的平静:“好,我喝。”
他接过药碗,一饮而尽。汤药入喉,一股暖流扩散开来,让他连日来紧绷的心神真的放松了些许。困意如潮水般涌上,铁柱的身体晃了晃,向后倒去。
苏济世及时扶住他,对门外的修士道:“国师悲伤过度,心神耗尽,需好生休养。你们将他送回镇妖司,切记,七日之内莫让他受任何刺激,否则心疾复发,恐有性命之忧。”
修士们连忙进来,小心翼翼地搀扶起昏迷的铁柱。没有人注意到,苏济世在扶铁柱时,指尖在他后颈轻轻一点,一缕幽暗的气息没入其中。
那是最后一味引子。
当铁柱再次醒来,他对青芷的愧疚与思念将被催发到极致,而“苏济世”这个救命恩人的形象,将深深烙印在他心中。届时,无论墨先生以何种面目出现,铁柱都很难对他产生戒心。
“好好睡吧,铁柱。”望着被抬走的铁柱,苏济世轻声低语,“等你醒来,真正的游戏才刚刚开始。”
他转身回到医馆内,看着地上那摊血迹,眼中没有任何波澜。青芷的尸体已被妥善安置,明日便会以“突发心疾逝世”的名义下葬。一切痕迹都会被抹去,就像她从未存在过。
唯有铁柱心中的伤口,会永远流血不止。
而这,正是墨先生想要的。
他走到那面铜镜前,镜中的影像再次开始扭曲、变化。苏济世苍老的面容褪去,重新变回墨先生俊雅的模样。他对着镜中的自己微微一笑,那笑容温文尔雅,却透着掌控一切的冷漠与从容。
“永昌的绝望,就从国师的崩溃开始吧。”
窗外,夜色如墨,笼罩着看似平静的京城。而一场席卷王朝的风暴,已在无人知晓的暗处,悄然酝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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