济世堂的招牌在晨曦中泛着温润的光泽,苏济世——或者说墨先生——如往常一样早早开门坐堂。
他穿着那身洗得发白的青色长衫,须发梳理得一丝不苟,脸上带着悲天悯人的慈祥笑容,任谁看了都会觉得这是一位德高望重的仁医。
医馆外已排起了长队。自从治愈了几位“离魂症”患者后,苏神医的名声在京城百姓中传开,加之他诊金低廉、药到病除,前来求医的人络绎不绝。
“下一位。”苏济世温声道。
一个面色蜡黄、眼窝深陷的妇人抱着个五六岁的孩子上前。孩子昏睡着,呼吸微弱,小脸上泛着不正常的青灰色。
“苏神医,求您救救我家宝儿!”妇人声音哽咽,“他三天前开始做噩梦,夜里惊叫,白天昏睡,吃什么吐什么,请了好几个大夫都看不出毛病……”
苏济世接过孩子,三指搭脉,闭目片刻,叹息道:“这是惊厥入心,邪风侵体。孩子魂魄不稳,被噩梦魇住了。”
他取出一套银针,在孩子的头、胸、手心几处穴位轻轻刺入。每一针刺下,他指尖都有一缕肉眼难辨的幽暗气息随之渗入。那孩子身体微颤,竟真的缓缓睁开了眼睛。
“宝儿!”妇人喜极而泣。
苏济世收回银针,开了一张药方:“按此方抓药,三碗水煎成一碗,早晚各服一次。三日后,孩子便能痊愈。”
妇人千恩万谢地离去。没有人看到,孩子醒来后,瞳孔深处一闪而过的、如同万花筒般的诡异光晕。那光晕很快隐没,但已在他魂魄深处种下一颗“魇梦”的种子。从此,这孩子将定期陷入特定的噩梦,在恐惧与绝望中消耗生机,而这份生机,会通过无形的连接,源源不断流入墨先生体内。
这就是墨先生报复计划的第一环——以医者之名,行收割之实。
接下来的病人,症状各异:有失眠多梦的账房先生,有惊悸不安的绣娘,有郁郁寡欢的秀才……每一个,苏济世都能“对症下药”,针灸、汤药、符水,手段层出不穷。而每一个“治愈”的病人,都在不知不觉中被种下魇梦之种,成为墨先生修炼《大梦真经》的养料。
这些种子极其隐蔽,不会立刻发作,而是像慢性毒药般缓慢侵蚀。初期只是偶尔噩梦,渐渐噩梦频率增加,内容愈发恐怖,最终在深度睡眠中被彻底吞噬心神,成为一具外表正常、内里早已被掏空的空壳。
而最妙的是,由于苏济世“治愈”了他们的表层症状,当魇梦真正发作时,人们只会以为旧疾复发,或是新患怪病,绝不会怀疑到这位仁医头上。
午时过后,医馆暂时清静下来。苏济世回到后堂,闭目凝神。他能感受到,数十条无形的细线从城中各处延伸而来,另一端连接着那些被他“治愈”的病人。每一根细线都在微微颤动,传递着或恐惧、或悲伤、或绝望的情绪波动,以及随之而来的精纯生机与魂力。
这些力量如同涓涓细流,汇入他体内。他能感觉到,自己因为分身被毁而受损的本源正在迅速修复,甚至比之前更加凝实、强大。《大梦真经》的修为也在稳步提升,他对梦境之力的掌控越发精微。
“还不够……”墨先生睁开眼,眼中旋转的漩涡愈发深邃,“区区数十人,不过杯水车薪。我要的,是整个京城,整个永昌,都成为我的梦境牧场!”
而实现这个野心的关键,在于另一个人——铁柱。
与此同时,镇妖司内,铁柱已经“康复”归来。
表面上看,他似乎已从那场悲剧中走出。他依旧每日上朝,处理公务,巡查防务,甚至开始着手追查魇妖事件的幕后黑手。但只有最亲近的下属才能察觉到国师的异样——他变得沉默寡言,眼中时常闪过空洞与疲惫,偶尔会对着某处发呆,口中喃喃念着“青芷”二字。
更令人不安的是,铁柱的决策开始出现微妙的偏差。
这日,镇妖司接到急报,城东出现妖物作祟,已有数名百姓失踪。按照惯例,应立刻派出精锐小队前往清剿。可铁柱在听取汇报后,却沉默了许久,最终下令:“暂且按兵不动,加强巡逻,待查明妖物根脚再行处置。”
“国师!”一位副司主急道,“百姓正在遭难,多耽搁一刻便多一分危险!”
铁柱抬起眼,目光冰冷:“你在质疑我的决定?”
副司主心中一寒,竟不敢直视那双眼睛——那眼中没有往日的清明与坚定,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黑暗,以及一种近乎偏执的固执。
“属下……不敢。”
命令执行了。巡逻加强,但清剿行动被延迟。三日间,又失踪了七人。当镇妖司终于获准行动时,只找到几具被吸干精血的干尸,妖物早已逃之夭夭。
类似的事情接二连三发生。该果断时犹豫,该谨慎时冒进,该怀柔时强硬,该强硬时退让……铁柱的决策变得难以预测,就像有什么东西在干扰他的判断。
朝堂之上,赵宸也察觉到了铁柱的变化。一次廷议后,他将铁柱单独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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