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风岭深处,帅帐孤灯。
铁柱盘膝而坐,面前悬浮着一枚巴掌大小、非金非玉的薄片——那是他以星辰砂与自身精血炼制的“分神鉴”。鉴体半透明,内里似有星云流转,表面却浮动着无数细若蚊足的血色符纹。
此刻,铁柱的脸色异常凝重。他知道要探查的对象是谁——那个隐藏在苏济世皮囊之下、操控梦境、布下百年棋局的墨先生。普通的分神术绝无可能瞒过这等存在,但他改良过的这门术法,有一线机会。
他双手结出“溯源印”,十指如莲花绽放,每一个指尖都渗出一点精血,在虚空中勾勒出繁复的轨迹。这些血色轨迹并不消散,反而如同活物般缠绕上分神鉴,与鉴体表面的符纹逐渐交融。
“以血为引,以魂为丝,以念为舟……溯源分神,去!”
随着法诀最后一个音节落下,铁柱眉心骤然裂开一道细微的缝隙——不是血肉之伤,而是神识之扉。一缕凝练到极致、近乎实质的银色魂丝,如春蚕吐丝般缓缓探出。
这魂丝与寻常神念不同,它纤细如发,却蕴含着铁柱本命神魂中“求真”“守正”的核心道韵,表面还覆盖着一层由“铁灵”特性转化而来的“真实屏障”。寻常精神探查极易被梦境之力扭曲误导,但这缕魂丝却能穿透虚妄,直抵真实。
魂丝探出后,并未直接射向远方,而是如同拥有生命般,在虚空中蜿蜒盘旋。它在“寻找”——寻找与此刻铁柱体内那“情缠蛊”同源的、来自墨先生本体的那一丝几乎不可察的因果联系。
情缠蛊是墨先生亲手炼制,又以梦境之力催发,与墨先生的本源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此刻,这缕魂丝便以铁柱体内的蛊毒为“信标”,以那微弱的因果为“路引”。
帐内无风,烛火却开始诡异地摇曳、拉长,颜色由昏黄转为幽蓝。铁柱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维持这种精微到极致的溯源感应,对他损耗极大。
突然,魂丝猛地一颤,如同嗅到气味的灵蛇,倏地钻入虚空,消失不见!
它不是穿越了空间,而是循着那因果之线,进入了某种超越常理的“联系通道”。铁柱本体紧闭双眼,全部心神都附着在这缕魂丝之上。
魂丝的第一站,是京城济世堂。
时值深夜,医馆后堂。苏济世(墨先生)正盘坐在那盏幽蓝长明灯前,似在调息。魂丝悄无声息地附着在苏济世衣袍的一角——不是直接接触其本体,而是依附在其“存在”的概念边缘,如同最细微的尘埃,极难察觉。
魂丝在此潜伏了三日。
它“看”到苏济世每日如常坐堂问诊,慈祥温和;也“看”到夜深人静时,那副皮囊下偶尔流转出的、冰冷如万古寒渊的眼神。它捕捉到,每当苏济世为那些“离魂症”患者施针时,指尖都会泄出极其微弱的、与铁柱体内蛊毒同源的幽暗气息,悄然种入患者魂魄。
但这些都是表象。魂丝在等待,等待墨先生意识最松懈、与这具“苏济世”伪装结合最紧密的瞬间。
机会在第四日凌晨到来。
苏济世完成一夜的“修炼”,缓缓起身,走到那面铜镜前。就在他凝视镜中倒影、心神与伪装皮囊进行每日例行的“同步校准”时,魂丝捕捉到了那一闪即逝的“缝隙”——伪装与真我转换时,必然存在的、极其短暂的精神波动间隙。
就是现在!
魂丝如同最狡黠的游鱼,顺着这“缝隙”,猛地钻了进去!它不是侵入墨先生的意识核心(那无异于自杀),而是依附在了“苏济世”这重身份与墨先生本体之间的“连接纽带”上。
这纽带,承载着墨先生维持伪装所需持续输出的精神力量,也如同溪流般,时刻流淌着来自本体的一些记忆碎片与情绪残渣。
魂丝开始逆流而上。
它沿着这条无形的纽带,向着墨先生本体的方向追溯。这个过程异常凶险,如同在万丈深渊的细索上行走,下方是能吞噬神魂的梦境乱流,周围是墨先生磅礴精神力无意识形成的威压。
魂丝表面的“真实屏障”剧烈闪烁,几近崩碎。铁柱本体在帅帐中猛地喷出一口鲜血,但他咬牙坚持,继续维持着魂丝的稳定。
不知在黑暗中逆溯了多久,魂丝前方忽然出现一点微光——那是纽带连接的本体端,也是墨先生核心意识的外围屏障。
魂丝没有试图突破屏障,那不可能。它做了一件更巧妙、也更冒险的事:它将自己“编织”进了屏障表面流动的那些记忆残渣与情绪碎片之中。
刹那间,海量的、混乱的、充满强烈情感色彩的画面与信息,如同决堤的洪水,冲入魂丝,也反馈到铁柱本体的识海!
他看到——
京城夜雨,淅淅沥沥敲打着济世堂的青瓦。
密室之中,墨先生独坐灯下,手中把玩着一支早已褪色的旧笔。笔杆是普通的竹管,笔毫磨损严重,唯有笔杆末端刻着的两个小字还依稀可辨——“守正”。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