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透过铁窗，在牢房地面投下一道歪斜的光带，王铁柱盘膝坐在光带边缘，心口处那枚子蛊正随着呼吸轻轻起伏。识海中，陆明的魂魄与虫身融合得愈发紧密，淡蓝色的魂光在漆黑虫壳下流转，少了几分妖物的乖戾，多了几分属于镇妖司探员的沉稳。
“大人，这虫身的灵力比我预想的更烈。”陆明的声音在识海响起，带着一丝压抑的激动。他生前是镇妖司最年轻的探员，追踪甜梦井之谜时肉身被毁，魂魄被王铁柱收入安魂塔温养，本以为再无出头之日，却没想到能借子蛊重获“生机”。
王铁柱指尖在膝头轻轻敲击：“稳住心神，莫让蛊虫凶性乱了你的魂魄。”他清楚记得陆明刚入镇妖司时的模样，眉眼清亮，总爱追在老探员身后问东问西，那双眼睛里装着对“斩妖护民”的赤诚。如今这赤诚藏在子蛊虫身里，反倒成了克制凶性的利器。
通道里的脚步声近了，拖沓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王铁柱抬眼看向牢门，陆明的魂光在他心口微微一缩——是那老婆婆来了。
竹篓落地的声响沉闷，老婆婆枯槁的手掀开陶罐红布，暗红色的母蛊在罐中翻腾，嘶鸣如哨。“昨日看你还有气，今儿个正好让子母相认。”她青绿色的眼珠扫过王铁柱，像是在打量一件合格的容器，“子蛊认了主，往后你便是我黑木部的‘养蛊器’。”
王铁柱垂眸，故意让呼吸粗重几分：“夜里疼得快散架了，哪还有力气折腾。”
老婆婆冷笑一声，将陶罐凑近王铁柱心口。母蛊感应到子蛊气息，猛地窜出罐口，暗红虫身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就在这时，王铁柱心口衣衫骤然隆起，子蛊如离弦之箭窜出，漆黑虫身撞上母蛊的瞬间，陆明的魂光骤然爆发。
“嗤！”
两虫相击的声响尖锐刺耳。母蛊本以为能轻松压制子蛊，却没想到对方腹足带着熟悉的镇妖司擒拿术路数，倒钩精准锁住它的七寸。陆明生前练过的擒拿手法，此刻竟成了子蛊的搏杀利器，母蛊扭动挣扎，却怎么也挣不脱那带着倒钩的钳制。慢慢地，母蛊不能动弹，接着那原先的子蛊虫嘴巴大张，竟然将母蛊吞入腹中。
“怎会……”老婆婆青绿色的眼珠骤然瞪大，枯手猛地拍向子蛊。她指尖带着黑芒，显然是动了杀心。
王铁柱早有防备，侧身避开的同时，识海向陆明传递指令：“借力上！”
陆明心领神会，子蛊猛地跳到老婆婆拍来的手上，顺着她的手腕爬向脖颈。虫身漆黑，动作却快如闪电，陆明将生前追踪术的迅捷融入虫身，老婆婆只觉手臂一凉，再看时子蛊已到喉间。
“孽障！”老婆婆嘶吼着去抓，指尖刚触到虫壳，就被倒钩划破皮肤，一股麻痹感顺着指尖蔓延。她慌了，口中念起最恶毒的驱蛊咒，可咒语落在子蛊身上，竟被陆明用魂光凝成的护罩挡在外面——那是他生前学的《镇妖司基础防护诀》，此刻竟成了对抗巫蛊的屏障。
子蛊顺着衣襟钻入，停在老婆婆心口。陆明的魂光透过虫身探入，触到她苍老的神魂时，动作下意识顿了顿。
“莫迟疑。”王铁柱的声音在识海响起，“她的手上手上不知沾了多少性命，控制住她，我们才有机会离开这里。”
陆明的恨意压过了犹豫，淡蓝色的魂光如潮水般涌入老婆婆的经脉。
老婆婆的身体剧烈抽搐，青绿色的眼珠死死盯着王铁柱，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哀鸣。她的神魂在抵抗，带着黑木部世代相传的巫蛊印记，像一层坚硬的壳。
“用‘锁魂手’的法门。”王铁柱提醒。
陆明的魂光瞬间变了形态，化作无数细密的锁链，顺着老婆婆的神魂脉络缠绕。这是镇妖司拘拿恶鬼时用的手法，专锁神魂，此刻用来对付她的抵抗，竟出奇地有效。锁链收紧，老婆婆的神魂被一点点往识海深处拖拽。
她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做出诡异动作：时而抬手作势欲打，时而又猛地捂住心口，嘴角在狰狞与痛苦间反复扭曲。青绿色的眼珠里，一半是属于老婆婆的怨毒，一半是属于陆明的冰冷。
“大人，她的神魂里……有好多冤魂碎片。”陆明的声音带着一丝颤抖，那些碎片里有修士的哀嚎，有平民的哭泣，显然都是被她用蛊害死的人。
“那更不能留。”王铁柱的声音冷如寒冰。
陆明不再犹豫，魂光锁链骤然收紧。老婆婆发出一声凄厉的尖叫，身体猛地向后撞在牢门上，青绿色的眼珠瞬间失去神采。陆明的魂光趁势涌入，将她残存的意识彻底压入识海深处。
片刻后，老婆婆缓缓抬起头。
她活动了活动僵硬的脖颈，枯手抬起，笨拙地摸了摸脸上的皱纹，动作里带着属于年轻人的生涩。青绿色的眼珠转动时，少了阴鸷，多了几分陆明特有的锐利——那是他当年在镇妖司练出的眼神，看惯了魑魅魍魉，总带着三分警惕。
“大人。”她开口，声音嘶哑，却带着陆明独有的语调，“好像……成了。”
王铁柱走上前，看着眼前这具熟悉又陌生的躯体。老婆婆的皮囊还在，可眼神里的东西变了，连佝偻的脊背都似乎挺直了几分，透着一股镇妖司探员特有的站姿。
“试试调动她的记忆。”
陆明操控着老婆婆闭上眼，片刻后又睁开：“她的记忆像堆乱柴，好多都是练蛊的法子……还有，她认得去黑木部祭坛的路，说那里供奉着‘蛊神’。”
王铁柱眼中闪过一丝精光：“看来这黑木部的秘密，不止巫蛊这么简单。”
陆明操控着老婆婆咧嘴一笑，露出那几颗黑黄的牙齿，笑容里却带着属于探员的兴奋：“要不要现在就去瞧瞧？”
“不急。”王铁柱摇头，目光落在牢门外，“先让‘头领’带你去见见黑木部的人。”
陆明会意，操控着老婆婆转身，佝偻着背走向牢门。经过竹篓时，他抬脚踢了踢，陶罐里残存的母蛊残骸发出轻响。他顿了顿，操控着老婆婆弯腰捡起陶罐，像从前在镇妖司整理证物般仔细收好——这或许能成为日后的线索。
晨光中，“老婆婆”的身影走在前面，步伐虽慢，却带着一种与往日不同的笃定。王铁柱跟在后面，看着那具承载着陆明魂魄的躯体，心中清楚，这场在黑木部的较量，才刚刚开始。而他们，终于有了一枚能打入内部的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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