禅修静室的门没锁。
陈锋推门进去时,无法正跪坐在蒲团上,背对着门。但几乎同时,小和尚的声音就响起了,平静里带着一丝极淡的倦意:“陈大哥,坐。”
陈锋没说话,走到他对面盘膝坐下。灯光下,无法的脸色有些苍白,眼圈下有淡淡的青影,但那双眼睛——澄澈依旧,只是深处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像是古井水面下沉淀的泥沙。
“你的气色不太好。”陈锋开口。
无法笑了笑,那笑容没什么温度:“刚做完‘清脉’,消耗大了些。但必须做,不然……”他顿了顿,“下次再遇见九菊一脉的人,我可能就控制不住了。”
陈锋心头一紧。他想起了寡妇礁那一战——无法为了掩护他们撤离,独自断后,结果被那个九菊一脉的阴阳师用某种邪术引动了血脉深处的什么东西,当场七窍流血,浑身黑气蒸腾,要不是慧觉禅师及时赶到,后果不堪设想。
“师父说,我这毛病根子在血脉里。”无法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手指纤细,但此刻在手背上,隐约能看到几条淡得几乎看不见的、暗紫色的脉络,“鉴真祖师东渡时,随行的弟子里,有一位俗家姓‘月海’的师叔祖。他在日本留下了法脉,但后代中有一支……被当地的邪神信仰污染了。几百年的通婚、献祭、邪法改造,那支血脉已经成了供养‘邪神’的容器。”
他抬起头,眼神空洞:“我是那支血脉流落回中土的末裔。本来隔了这么多代,稀薄得很,安安分分当个普通和尚也没什么。可我偏偏觉醒了‘灵觉’,还把灵觉修到了这种程度——就像一盏明灯,把血脉深处那些腌臜东西全都照亮了,也惊醒了。”
陈锋喉咙发干:“所以你那次……”
“那次九菊的家伙,用的是‘同源唤魔咒’。”无法的声音很轻,像在说别人的事,“他手里有那块从我祖上剥下来的‘骨殖符’。符一烧,我血脉里的东西就开始造反。我当时看到的、感觉到的……根本不是我自己。”
他伸出手,指尖微微颤抖:“我看到自己在京都的寺庙里,把活人生祭给一尊长着九个头、浑身菊纹的邪神。我闻到血的味道,听到那些人的惨叫,甚至还……很享受。”
“那不是你。”陈锋打断他。
“我知道。”无法收回手,用力握紧,“师父这三个月,每天用‘大明咒’帮我洗炼血脉,一遍遍告诉我:我是灵隐寺的无法,是慧觉的弟子,是鉴真法脉的传人——但不是月海邪脉的容器。那些记忆、那些冲动、那些‘享受’,都是血脉强塞给我的幻觉。”
他深吸一口气:“但我得承认,洗了三个月,也只是把那东西压下去了。真要根除……除非我换一身血,或者找到当年那尊‘九菊邪神’的本体,把它彻底灭了。”
静室里沉默了几秒。
然后陈锋问:“那你还回来?这种事,留在灵隐寺不是更安全?”
无法笑了,这次是真心的笑,眼睛里有了点光:“因为师父说了——堵不如疏,压不如用。我这血脉里的东西虽然恶心,但毕竟是实打实的‘力量’。与其天天防着它造反,不如学着怎么用它,用它来做正事。反正……”他顿了顿,“反正我这辈子也不可能摆脱它了,那不如让它有点用处。”
这话说得轻描淡写,但陈锋听得心惊肉跳。无法这是在走钢丝——主动接纳血脉里的邪性力量,试图驾驭它,一个不慎就是万劫不复。
“值得吗?”陈锋问。
“没什么值不值得。”无法站起身,走到墙边,拿起倚在那里的乌木禅杖,“这是我的命,我得认。但怎么活,我说了算。用它去杀邪祟、去救人、去赎我祖上造的孽……总比躲在寺庙里天天念经等死强。”
他转身,禅杖顿地,发出沉闷的响声:“况且,陈大哥,你们接下来要去的地方……金陵,对吧?”
陈锋点头。
“那我更得去。”无法的眼神变得锐利,“九菊一脉和幽冥殿穿一条裤子。他们敢在那里搞事,肯定带了能引动我血脉的东西。我不去,你们冷不丁对上那玩意儿,要吃大亏。我去了,至少能提前感应到,还能……”他舔了舔嘴唇,那动作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凶狠,“还能把它抢过来,或者毁了。”
陈锋看着他。三个月不见,无法身上确实多了种说不清的东西——还是那个善良的小和尚,但骨子里多了股豁出去的狠劲。就像一块玉,以前温润易碎,现在被火烧过,淬炼出了坚硬的芯。
“好。”陈锋也站起来,“欢迎回来。”
靶场里,张承影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这个前特种兵穿着完整的“百工”外骨骼,漆黑的装甲覆盖全身,关节处流淌着幽蓝的能量纹路。他背后的装备箱完全展开,变成一座小型的战术平台,七八个悬浮屏幕显示着周围环境的各项数据。
看到陈锋和无法进来,张承影瞥了眼腕表:“迟了两分钟。秦顾问给的磨合时间一共三十分钟,每一秒都很宝贵。”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