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准备好了。”
嘶哑却清晰的声音,如同划破厚重云层的第一道闪电,瞬间劈开了走廊里几乎凝固的空气。光线从敞开的门涌入,勾勒出林久久倚门而立的单薄轮廓。她逆光站着,宽大的卫衣更显空荡,脸色是一种透支后的惨白,眼下的青黑浓重得吓人,嘴唇干裂,整个人像一张被用力拉扯到极致、随时可能崩断的弓。但她就站在那里,没有倒下,没有躲闪,那双透过歪斜镜片望出来的眼睛,虽然布满了血丝和疲惫,却燃烧着一种近乎涅盘的、冰冷的决绝。
门外,时间仿佛静止了。
顾璟站在最前方,距离门口不过两步之遥。在门开的瞬间,他身体几不可查地前倾了一下,似乎想上前搀扶,但在看到林久久那虽然虚弱却异常坚定的眼神时,他硬生生止住了脚步。他那张总是沉稳冷静的脸上,此刻清晰地掠过一丝如释重负的震动,紧抿了一夜的唇线微微松动,深邃的眼眸中,风暴平息,化为一种深沉如海的、难以言喻的动容和……敬意。
白辰就站在顾璟身侧,他温润的脸上写满了毫不掩饰的心疼,但在那心疼之下,是同样坚定的支持。他看着林久久,像是看着一只历经风暴、终于挣扎着破茧的蝶,没有出声,只是用目光传递着无声的鼓励和“我们在这里”的承诺。
稍远一点,夏飞张大了嘴巴,像是想欢呼,又像是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用力地、重重地挥了一下拳头,眼圈不受控制地红了,别过头去快速用手背擦了一下眼睛。蒋烁抱着手臂靠在对面墙上,帽檐下的眼神锐利地扫过林久久,那总是带着几分桀骜不驯的脸上,此刻没有任何嘲讽,只有一种“算你还有点种”的、粗粝的认可,他几不可查地点了下头。
叶昀推了推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快速而冷静地评估着林久久的状态,像是在确认一项重要数据的稳定性,随后微微颔首,表示接收到了她“准备就绪”的信号。肖逸依旧是那副慵懒随性的站姿,但他看着林久久,嘴角勾起一个极淡的、却真实存在的弧度,那是一种“果然如此”的欣慰。苏沐躲在肖逸身后,小手紧紧抓着肖逸的衣角,大眼睛里蓄满了泪水,却不是害怕,而是激动和一种“久久姐姐终于出来了”的如释重负。
莉莉姐和小园也站在一旁,莉莉姐职业化的甜美笑容被一种真诚的、带着母性光辉的关切取代,小园则用手捂着嘴,眼中闪着泪光。
没有人立刻上前拥抱,没有人七嘴八舌地询问。他们都清晰地感受到了林久久周身那层脆弱的、却又异常坚固的屏障——那是她用尽最后力气凝聚起的、面对世界的勇气。任何过度的热情或安慰,都可能成为压垮她的最后一根稻草。他们只是静静地、用目光织成一张无形却坚韧的网,将她护在中心。
这短暂的、几乎凝滞的寂静,被一阵急促而响彻整个基地的广播声打破:
“各部门注意!直播倒计时,最后六小时!最后一次全要素彩排,一小时后在主演播厅进行!所有演职人员、技术顾问,请立刻到位!重复,直播倒计时,最后六小时!”
广播声如同冰冷的警钟,将所有人从这片刻的情感震荡中猛地拉回现实。
王导不知何时也出现在了走廊尽头,他看着站在门口的林久久,胖脸上表情复杂,有庆幸,有担忧,但最终都化为一种破釜沉舟的严肃。他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朝顾璟和林久久的方向重重地点了一下头,然后拿起对讲机,一边快步离开一边嘶吼着部署工作:“灯光!音响!舞美!道具!最后一次检查!我要万无一失!”
现实的、不容置疑的压力,如同巨浪般再次拍打而来。
直播。
六小时。
全要素彩排。
每一个词都像沉重的鼓点,敲在每个人的心上。之前的支持、声明、守护,最终都要落到这最后的、真刀真枪的战场上。
林久久在听到广播的瞬间,身体几不可查地晃动了一下,脸色似乎更加苍白了一分。恐惧的本能如同条件反射般想要抬头,但她死死咬住了下唇,将那阵眩晕感强行压了下去。她放在身侧的手悄然握紧,指甲深深陷入掌心,用疼痛来维持清醒和坚定。
顾璟上前一步,依旧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他的声音低沉而平稳,带着一种能够安定人心的力量:“能走吗?我们需要去彩排现场。”
林久久抬起头,目光掠过顾璟,掠过他身后那一张张年轻而坚定的面孔。她看到了他们眼中的信任,也看到了那同样不容失败的沉重压力。
她极其缓慢地,点了一下头。
动作轻微,却带着千钧之力。
没有多余的言语,没有激动的相拥。
一种无声的、沉重的默契在所有人之间流淌。
顾璟转身,率先朝着主演播厅的方向走去,他的背影依旧挺拔,如同指引方向的旗帜。
白辰、夏飞、蒋烁、叶昀、肖逸、苏沐……所有人依次跟上,步伐坚定。
林久久落在最后,她深吸了一口走廊里混合着灰尘、灯光和紧张气息的空气,迈开了脚步。第一步有些踉跄,但她很快稳住了身形,一步一步,跟上了前面的队伍。
走廊空旷,脚步声回荡。
阳光从高窗斜射进来,在地板上拉出长长的影子。
他们一行人,沉默地行走在光影交错之中,走向那即将决定一切的终极舞台。
黎明前的寂静,最为深沉。
而风暴眼,正悄然移向那片即将被无数灯光点亮的,荣耀与危机并存的战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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