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风从营帐外吹过，张林站在地图前没有动。他刚收到第六个异常点的巡查回报，内容与之前一致：账册不符、税捐额外、守备松懈。他把几份文书并排摆在桌上，看得出这些事不是孤立发生。
他下令继续查，但不再亲自随行。现在需要的是系统性应对，而不是逐点排查。
当天下午，他回到主城官署，召见徐庶和郭嘉。
两人进偏厅时，天光正照在案台一角。桌上堆满了各地送来的公文，有折损的边报、有赋税清册、还有百姓陈情书。几名文书官低头忙碌，翻找一份文件用了近一炷香时间。
张林看着这一幕，对二人说：“政务运转比我想的还慢。同样的事，在不同县处理的时间差了十几天。我要你们牵头，把整个流程理一遍。”
徐庶点头，立刻问：“从哪一级开始？”
“从百姓递状开始，到批复下达为止。”张林说，“我要知道每一环节卡在哪，谁在拖，为什么拖。”
郭嘉坐在旁边，拿起一份刚送来的灾粮申请。上面盖了三个章，批语写着“待议”。日期是十二天前。
“这个村昨日已上报断粮。”郭嘉翻着附件，“可批复还没出。”
张林没说话，只将那页纸推到一边。
当晚，徐庶和郭嘉带人调取近三年公文记录。他们按类别分组，统计每类事务的平均处理周期。同时派人走访各衙门，询问办事流程。
三日后，他们列出问题：
一是文书要经多人签字，常因一人不在而停滞；
二是同一事项需向多个部门申报，彼此推责；
三是基层上报的事，层层过滤，到中枢时已失真。
最严重的一例，某地堤坝开裂，申请抢修，来回公文走了十九道，耗时二十六日。等批复下来，田地已被淹三个月。
徐庶整理出《政务精简八策》草案。核心是三项：合并审批环节、设立单一接口窗口、允许紧急事务直报主官。
郭嘉补充一条：建立每日申时报备制度，各县上报当日处理件数，数据直达督办司。
张林看完方案，当夜召集官员议事。
次日午后，主政大堂内坐满文官。张林宣布成立“政务督办司”，由徐庶任提举，郭嘉为副，全权推进改革。
话音未落，一名老吏起身反对。
“旧制运行多年，从未出过大错。如今删减流程，万一误判，谁来负责？”
另一人接话：“简化易生疏漏，令出多门更难追责。这不是提高效率，是埋下祸根。”
堂中响起附和声。
郭嘉站出来，拿出那份被压了十二天的灾粮申请。
“这个村有三百二十七户，老幼占六成。他们等得起二十六日吗？如果今天是你家人挨饿，你还觉得‘稳妥’重要吗？”
无人回应。
徐庶接着展示一张表，列出近半年十五起因审批延误导致的后果。包括疫病扩散、田地荒废、民怨聚集。
“我们不是不要规矩，是要让规矩为人服务。”他说，“现在的情况是，人围着文书转，而不是文书帮人解决问题。”
有人低声说：“祖制不可轻改。”
张林拍案：“非常之世，行非常之政。去年我们靠半个月才批一次的流程，差点错过春耕。今年还想这样过？”
堂内安静下来。
“今天删繁就简，正是为了明日令行禁止。”张林扫视众人，“从即日起，所有非必要签章一律取消。同类事项合并办理。紧急事务可越级直报，事后补录即可。”
他又指了指徐庶和郭嘉：“督办司直接对我负责。凡阻挠执行者，暂免职查办。”
散会后，命令迅速下发。
但到了中层，执行开始变样。
三个县的文书房迟迟未更新模板，仍要求百姓提交旧格式材料。有乡吏抱怨：“新法看不懂，还是按老办法稳妥。”
郭嘉察觉异常，立即设“三日通报制”。要求各县每日申时报备处理件数、积压数量、延迟原因。数据直送督办司，不得经他人之手。
第一日报表送来，两个县空白。
郭嘉直接点名质询，责令次日补交，并派员现场核查。
与此同时，徐庶主持首场“流程沙盘推演”。邀请各衙门主事到场，模拟一起赈灾申请的全流程。
旧流程需七步，耗时平均十七日；新流程压缩至四步，预计三日内完成。
现场有人质疑结果不实。
徐庶当场调出试点记录：阳川谷一处村落遭遇山体滑坡，按新规上报，从接报到拨粮出发仅用三十八个时辰。
“时间省下来，不是为了偷懒。”他说，“是为了救人。”
第二天，三个试点县全面启用新系统。
初期仍有问题。一些官员借口“系统不熟”“缺人手”，拖延录入。
郭嘉提出“双轨并行”：旧流程照常运转，新流程单独建档试行。既不影响日常运作，又能积累经验。
徐庶带队驻点，亲自指导操作。七日内形成标准操作手册，图文并茂，连识字不多的吏员也能看懂。
张林调阅首批报告。
其中一份救灾申请，原流程耗时十八日，此次从上报到批复仅用三日。运送队伍已在路上。
他在文件上批了八个字：“此即为民争时，为战争机。”
随即下令：全面推广新规。
当晚，官署灯火未熄。
张林站在正厅窗前，手里拿着最新简报。三个试点县的日均处理量提升近两倍，积压案件减少六成。
徐庶坐在案后，正在修改实施细则。他眼睛发涩，但仍在写。他知道这一步迈出去，就再也回不了头。
郭嘉在偏厅与下属核对明日行程。他们准备去四个进度滞后的县实地督导。
“明天先去西岭。”他说，“听说那边的老吏还在教新人背旧章程。”
下属问：“要是他们不配合呢？”
郭嘉笑了下：“那就让他们看看，什么叫‘不配合的代价’。”
此时，一名文书官匆匆走进正厅，手里拿着一份刚送来的加急件。
张林接过打开，看到一行字：南坞原试点县突发仓廪火灾，初步调查指向人为纵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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