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尖的血珠再度发热，那股温度像是从骨髓深处燃起的火线，直透神魂。我站在原地，不动。
元始天尊的神识如山岳压来，不是试探，是审判。他的意志带着不容置疑的秩序之力，要将我的存在从根源上勘验。若有一丝暴戾、一丝野心外泄，便可能被定为祸乱之源。
我没有反抗。
挺直脊背，任那威压落于双肩。气息平稳，道则内敛，如同深海之下静止的礁石。紫霄道则在体内缓缓循环，不疾不徐，无波无澜。这不是伪装，而是掌控——对自身每一寸力量的绝对主宰。
一秒过去。
两秒过去。
三秒之后，那股压迫缓缓退去。
我知道，我通过了。
他们要的不是一个崛起的强者，而是一个守序的存在。我不争，不显，不妄动，便不在杀机之内。
我缓缓踱步至火堆旁，蹲下身，手轻触灰烬，仍有丝丝余温。我放入一块寒铁木，火焰重新燃起，青冷之色在灰烬中跳动，平稳无波。这是我传递的信号，告知营地众人，一切皆如平常，也告知那暗中的窥视者，我无意冒犯。
我起身，声音不高，却清晰传入每一个角落：“今日轮讲制照常，内容限于筑基与凝脉。”
赤松子抬头看我，眼中有一瞬迟疑，随即应道：“是。”
他明白我的用意。高阶修炼会引发灵气潮涌，容易成为探查的引线。现在必须沉下去，像冬眠的蛇，藏住体温，断绝踪迹。
我转身走向居所，脚步不急不缓。弟子们开始清扫场地，搬运灵药，动作谨慎，不敢高声。他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能感觉到空气里的紧绷。那是圣人意志残留的余韵，哪怕只是一缕扫过，也足以让凡修心神震颤。
我进入石室，关上门。
墙上早已刻下七重岩脉的结构图。线条粗粝，却精准无比。我以指为笔，继续勾勒封印阵列的细节，标注罗睺留下的毁灭道纹位置。那些痕迹虽已残破，但轨迹仍在，说明他曾试图强行破封，却被反噬所阻。
这封印极强，牵连地脉本源，若贸然触动，必遭天地共击。
我在图中央写下两个字：时机。
不是现在。也不是明日。必须等一个大能分心、天机紊乱的瞬间，才能真正出手。
我取出腰间玉囊，将昨夜所得符箓再次封入其中。指尖血珠仍贴在皮肤上，微微跳动。我以紫霄道则重新加固封印，一层又一层，直至光芒彻底熄灭。
不能回应。
不能触碰。
现在不是动的时候。
我走出石室，特意绕行至修炼区。赤松子正在指导几名新弟子吐纳，见我到来，停下讲解。
“指令已传达。”我说。
“众人皆知。”他答。
我点头，目光扫过每一张脸。有人紧张，有人疑惑，但无人质疑。这支由散修与小妖组成的势力，尚未稳固，但我必须让他们相信，他们的首领依然掌控一切。
这才是最危险的时刻。不是战斗，不是追杀，而是沉默中的崩塌。一旦领袖露出半分动摇，人心便会如沙塔倾覆。
我回到火堆旁坐下，双手交叠置于膝上，闭目调息。
体内的紫霄道则正悄然运转，以“逆息法”淬炼神魂。这不是寻常修炼，而是将力量压缩至极限，如同把风暴锁进瓶中。每一次循环，都在修复本源断层，接续混沌时期的旧伤。实力在恢复，但我不能让它外泄。
我释放了一丝虚假的灵气波动，在左前方三丈处模拟突破瓶颈的征兆。片刻后，西南角传来一阵骚动。两只低阶灵兽虚影碰撞，激起尘土飞扬。几个弟子闻声赶去，以为有人私斗，连忙劝阻。
这场幻象很真。
是我用小妖残念布置的局。它传递出一个信息：这个营地内部不稳，首领忙于压制修为，无暇顾及纷争。一个连自己人都管不住的组织，怎会是威胁？
天空云层流动一度停滞。
我知道，那是监察之引再次扫过。
但它看到的，只是一个即将突破的大罗金仙，一群散乱的底层修士，一场无关紧要的内部摩擦。
无害。可控。可忽略。
风起了，吹动火苗轻轻摇曳。我睁开眼，望向东方。
晨光已洒满山林，草叶上露珠滚动。新的一天开始了，营地恢复了些许生气。弟子们开始采集灵药，修补阵法，生火做饭。生活还在继续。
但我清楚，监视从未结束。
指尖的血珠又热了一下。
它还在跳动，像一颗未死的心脏，连接着地底洞天。那里面藏着先天灵宝雏形，也藏着足以引来杀劫的秘密。我若再动它，必会惊动更多目光。
太上老君已探过一次，元始天尊刚刚判定完毕。下一个是谁？通天教主？女娲？还是……更远的地方，那未曾露面的夜魇？
我不能赌。
所以我等。
等一个天地失衡的刹那，等一个万籁俱寂的瞬间。那时，我才可重新靠近封印，解开第一层禁制。
但现在，我只能隐忍。
我站起身，巡视营地一圈。阵法运行正常，灵气流转平稳。沧溟在北海岸值守，察觉到他气息略有不稳，似受昨日震荡影响。我走近，以一道温和道力助其疏通经脉。
“没事。”他说。
我点头，未再多言。
回到火堆旁，我再次坐下。火焰依旧青冷，映着我的脸。我没有再看天，也没有再动。
营地运转如常。
弟子们各司其职，低声交谈，偶尔传来几声笑语。恐惧正在消退，秩序正在重建。他们不知道我在承受什么，也不知道这片土地正悬于刀锋之上。
但没关系。
只要我还坐在这里，只要火不灭，阵不破，人不散，就还有希望。
我抬起手，看着指尖。
那颗被封印的血珠，又开始发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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