胜利的寂静,比战斗的喧嚣更令人窒息。
秩序之影及其“终焉奇点”已然湮灭,那笼罩在万识回廊、乃至所有人心头的冰冷抹杀感如潮水般退去。然而,残破的景象无声地诉说着代价的惨烈。曾经流淌着宇宙记忆的绚烂信息光带,如今大片区域化为空洞的虚无,残存的部分也黯淡无光,如同被飓风席卷过的森林。空间中漂浮着被静寂力量侵蚀后留下的苍白碎屑,那是无法恢复的、永久丢失的知识残骸。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于回廊中央,那悬浮着的、布满细微裂纹的纯白“存在奇点”。它微弱地脉动着,光芒明灭不定,仿佛风中残烛,维系着贝利亚可能存在的那一丝渺茫希望。它既是胜利的丰碑,也是一座随时可能崩塌的、脆弱的衣冠冢。
捷德怔怔地凝视着那奇点,他能感觉到那丝微弱的灵魂连接如同游丝,随时可能断绝。他没有欢呼,没有泪水,只有一种被掏空般的麻木和深入骨髓的恐惧——害怕下一次感知,那连接就会彻底消失。
“捷德…”佐菲将手轻轻放在捷德的肩上,试图传递一些力量,但他自己的声音也带着难以掩饰的沉重与疲惫。他转向通讯频道,声音沙哑却强自镇定:“危机暂时解除…各舰清点伤亡,汇报损伤情况。医疗队优先救治重伤员。泽塔,组织人手,尝试稳定附近区域的信息流,防止进一步崩塌。”
命令下达,残存的同盟舰队如同精疲力尽的蜂群,开始缓慢而有序地行动起来。没有人庆祝,只有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对牺牲者的默哀。
伽古拉收起了蛇心剑,走到捷德和佐菲身边,猩红的眼眸同样注视着那“存在奇点”,难得地没有发表任何讽刺言论,只是淡淡地说:“把自己搞成这副模样…还真是那家伙的风格。”语气复杂难明。
就在众人沉浸在悲壮与迷茫的氛围中时,异变再生。
那布满裂纹的“存在奇点”再次剧烈地、不稳定地闪烁起来,其表面一道较为明显的裂痕骤然扩大,并非像之前那样逸散出能量粒子,而是仿佛其内部结构正在失去平衡,即将发生崩解!
“不好!它要支撑不住了!”捷德心脏骤缩,不顾一切地冲上前,试图用自己融合的力量去温养、稳定那奇点。他的光能量触及奇点表面,却如同石沉大海,不仅无法注入,反而被那奇点内部混乱的法则排斥开来。这“存在奇点”是贝利亚以自身一切为代价创造的至高造物,其结构远非捷德此刻能理解和干预。
佐菲和伽古拉也同时出手,纯净的星光与混沌的暗红能量试图从不同角度进行稳固,但结果同样徒劳。他们的力量甚至加剧了奇点的不稳定,使其震颤得更加厉害。
就在他们束手无策,眼看奇点就要彻底爆碎,贝利亚最后的痕迹也将随之消散之际——
整个万识回廊残存的信息流,仿佛受到了某种无形的召唤,开始自发地、缓慢地向着那濒临崩溃的“存在奇点”汇聚而来!这些信息流中,包含着光之国历史的片段,包含着众多文明兴衰的记录,包含着生命情感的烙印,也包含着…之前被秩序之影抹除、却似乎仍有某种“印记”残留的知识尘埃。
这些浩瀚而庞杂的信息,如同找到了共同的归宿,轻柔地缠绕上那纯白的奇点,并非强行修复其裂纹,而是如同最细腻的沙砾,一点点地填补、覆盖、加固,在其外部,逐渐形成了一层闪烁着无数微光的、由纯粹“知识”与“记忆”构成的…外壳!
这个过程缓慢而坚定。那层知识外壳越来越厚实,其上的微光如同夏夜的星河,流淌着智慧与历史的气息。它隔绝了外部能量的干扰,也似乎为内部不稳定的“存在奇点”提供了一个相对稳定的支撑结构。
剧烈的震颤逐渐平息,闪烁的光芒稳定下来,虽然依旧微弱,但那种即将崩解的感觉消失了。纯白的“存在奇点”被包裹在这瑰丽而神秘的“知识之茧”中,仿佛进入了某种漫长的沉眠。
“这是…万识之库在…保护他?”捷德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幕,心中重新燃起了希望。那丝微弱的灵魂连接,虽然依旧细若游丝,但却变得稳定了许多。
随着“知识之茧”的成型,一段清晰的信息流,如同解开的卷轴,从茧中流淌而出,展现在众人面前。这并非贝利亚的意识,而是万识之库自身记录的、关于刚才那场“奇点交锋”的真相,以及…秩序之影最后残留的片段。
影像中,两个奇点碰撞的瞬间,并非简单的湮灭。秩序之影那追求绝对“无”的意志,在贝利亚那蕴含万般“有”的冲击下,其核心逻辑确实被瓦解了。但就在其彻底消散前,它捕捉到了“存在奇点”因过度消耗而变得不稳定的瞬间,并留下了最后一道…如同诅咒又如同启示的意念:
「…平衡…之子…」
「汝以‘存在’击溃吾之‘静寂’…」
「然,‘存在’之极,亦近‘虚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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