葬礼结束后,当晚,残光村举行了简陋的“庆功宴”——如果可以称之为“庆功”的话。食物依旧简单,主要是新烤的面包、肉干汤和少量野菜。气氛沉重而复杂,既有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对牺牲者的哀悼,也有对未来的茫然和对俘虏莎莉丝的不安。
卡提西娅强撑着出席了宴会,她需要让所有人看到她还在。她简单地说了几句,感谢所有人的奋战,强调团结的重要性,并承诺会尽快带领大家恢复建设,让生活回到正轨,并变得更好。
宴会草草结束。疲惫和伤痛让每个人都早早休息,但村落里巡逻的火把比以往任何时候都多,都亮。
深夜,卡提西娅终于处理完最紧急的事务,在苔藓长者近乎强迫的“命令”下,喝下了一碗安神的草药汤。但她没有回到自己原来的小木屋,而是在雷恩和格伦金的陪同下,走向村落边缘一处新建的、格外坚固的石砌地窖。
地窖入口位于曦光堡后方岩壁下,位置隐蔽,原本打算用来储存危险品或贵重物资,现在成了临时囚笼。入口设有简单的木栅栏门,门外有两名全副武装、神色紧张的“荆棘守卫”新兵把守。格伦金还连夜在门口和内部刻下了几个粗浅的、从矮人知识里找来的禁锢符文,虽然效果有限,但聊胜于无。
打开栅栏门,沿着狭窄的台阶下行,阴冷潮湿的空气扑面而来。地窖不大,只有十平米左右,墙壁是粗糙的岩石,地面铺着干草。角落里,一个身影蜷缩着。
莎莉丝·夜影。
她身上的华丽软甲和暗紫长袍早已被剥去,换上了一套粗糙的亚麻布囚服,手脚戴着粗糙但结实的铁镣,镣铐上也被格伦金刻了抑制魔力的简易符文。她淡紫色的皮肤在昏暗的魔法光球下显得更加苍白,曾经梳理得一丝不苟的漆黑长发如今凌乱地披散着,遮住了大半张脸。她似乎睡着了,或者只是闭目不动。
但卡提西娅知道,她没有睡。【探查】反馈的信息极其微弱,但能感受到那平静表象下,如同暴风雪前深海般的死寂与……冰冷。
“你们在外面等我。”卡提西娅对雷恩和格伦金说。
“殿下!”两人同时低呼。
“没事,有契约在。”卡提西娅摆摆手,冰蓝色的眼眸盯着角落里的身影,“而且,她伤得不轻,魔力被抑制。我需要……单独和她‘谈谈’。”
雷恩和格伦金对视一眼,最终还是退了出去,关上了栅栏门,但警惕地守在外面。
地窖里只剩下两人。
卡提西娅走到距离莎莉丝五步远的地方停下,靠在对面的石壁上,缓缓吐出一口气。仅仅是站在这里,维持着对【荆棘之契】的微弱感应,她就感到一阵精神上的疲惫和隐隐的刺痛。这契约如同一条冰冷的、带有倒刺的锁链,一头深深扎入莎莉丝的灵魂,另一头则缠绕在她自己的精神世界,持续消耗着她的心力,并传递着一种阴冷、污秽、充满怨恨的“回响”。
“我知道你醒着,莎莉丝·夜影。”卡提西娅开口,声音在地窖里显得格外清晰。
角落里的身影终于动了动。莎莉丝缓缓抬起头,凌乱黑发下,那双标志性的血红眼眸睁开,看向卡提西娅。那眼神里没有了昨夜的暴怒、怨毒或惊恐,只剩下一种深不见底的、近乎虚无的平静,但在这平静的最深处,卡提西娅仿佛能看到一丝极其细微的、如同毒蛇信子般闪烁的幽光。
她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
卡提西娅也不期待她回答。她闭上眼睛,集中精神,主动去触动灵魂深处那条“荆棘锁链”,尝试进行【荆棘之契】所赋予的单向沟通与……窥探。
刹那间,无数破碎、混乱、光怪陆离的画面和声音碎片,如同决堤的洪水,猛地冲入卡提西娅的意识!
——无尽的黑暗,只有蛛网般银色丝线闪烁的幽暗殿堂,冰冷石板地面上跪伏的紫色身影,高台上模糊而充满压迫感的巨大阴影,低沉的、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嘶哑赞颂……
——刀光剑影,毒药低语,在奢华却冰冷的紫色调房间内,与同样美丽却眼神冰冷的姐妹们微笑着互相下毒、背叛、陷害……
——潮湿的洞穴,被鞭打的奴隶,黑暗精灵监工冷酷的呵斥,开采着散发幽光的矿石……
——对力量的贪婪,对控制的渴望,对失败的恐惧,对星冠精灵那种“刺眼”光辉本能的厌恶与一丝……嫉妒?……
信息太多、太杂、太黑暗!而且夹杂着强烈的情绪污染:暴虐、残忍、狡诈、绝望、扭曲的虔诚……
“唔!”卡提西娅闷哼一声,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身体晃了晃,不得不伸手扶住冰冷的石壁才站稳。太阳穴突突直跳,如同被针扎般刺痛,一股恶心感涌上喉咙。这不仅仅是查看记忆,更是在直面一个扭曲黑暗的灵魂深渊!契约的反噬在这一刻清晰体现——强行窥探高阶强者的灵魂碎片,哪怕对方受制,对施术者也是极大的精神负担和污染风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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