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醒来时,窗外还是灰蒙蒙的。雨已经停了,但云层很厚,压在天际线上。手机屏幕亮着,六点二十三分。
他坐起身。
床单被睡得发皱,印出一个人形的凹陷。空调的嗡嗡声在安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他抹了把脸,掌心粗糙,眼角发涩。
昨晚没睡好。
梦里都是碎片。父亲的白大褂,母亲的手指,还有周启明那张满是皱纹的脸。那些话像回声,在脑子里一遍遍响。
木槿花。
陈默下床。赤脚踩在地板上,冰凉从脚底窜上来。他走到窗边,拉开窗帘。玻璃上凝着水汽,外面街道湿漉漉的,早起的清洁工在扫落叶。
手机震了一下。
沈清澜发来消息:“考察团九点半到。演示中心已准备就绪。”
陈默回复:“收到。”
他放下手机,走进卫生间。水龙头拧开,冷水哗哗流出来。他掬起一捧水,泼在脸上。凉意刺得皮肤一紧,脑子清醒了些。
镜子里的脸有点浮肿,眼底泛着青黑。
他用毛巾擦干脸。布料粗糙,摩擦皮肤发出沙沙声。然后换衣服,白衬衫,灰西装裤。扣子一颗颗扣好,领口有点紧,他松了松。
七点整。
陈默出门。电梯里只有他一个人,镜面墙壁映出他笔挺的身影。他盯着楼层数字跳动,1,2,3……叮一声,门开了。
大堂空荡荡的。
前台还没来人,只有保安坐在椅子上打盹。玻璃门推开,冷空气涌进来,带着雨后泥土的腥味。
公司里已经有人了。
研发区的灯亮着几盏,张锐趴在桌上,胳膊下压着一叠打印纸。王浩在敲键盘,声音很急,噼里啪啦的。
陈默走到演示中心。
门虚掩着,他推开。里面灯光全开,照得地板发亮。三面环绕的大屏幕暗着,黑色的玻璃面反射着顶灯的光。
沈清澜站在控制台前。
她穿着浅灰色的套装,头发挽在脑后,露出一截白皙的脖颈。手里拿着遥控器,正调试着什么。听见脚步声,她转过头。
“早。”
“早。”陈默走过去,“都准备好了?”
“嗯。”沈清澜放下遥控器,“动态演示跑了三遍,没有卡顿。数据看板实时更新,接口也测过了。”
控制台上摆着几台笔记本。
屏幕亮着,曲线图和数据流不断滚动。陈默俯身看了看,CPU占用率稳定在百分之四十左右,内存曲线平滑。
“考察团那边确认了哪些人?”
“六个人。”沈清澜从旁边拿起一份文件夹,翻开,“技术总监姓刘,安全专家姓吴,还有业务主管和三个随行。刘总监是拍板人,吴专家……”她顿了顿,“是业内出了名的难搞。”
陈默接过文件夹。
纸页上贴着照片,下面是简介。刘总监五十岁左右,方脸,戴黑框眼镜。吴专家年轻些,瘦,颧骨突出,眼神很锐利。
“吴专家去年发过一篇论文。”沈清澜说,“批判市面上所有声称‘全匿名’的数据处理方案。他认定,只要数据流过,就一定有痕。”
“我们的方案呢?”
“我加了三层脱敏。”沈清澜指向屏幕,“动态混淆,噪声注入,还有时间戳随机偏移。理论上有概率被还原,但成本极高,高到不划算。”
陈默点点头。
他放下文件夹。演示中心里很安静,只有机器散热风扇的嗡嗡声。空气里有新地毯的味道,混着一点点臭氧味。
“赵志刚那边……”他开口。
“我查过了。”沈清澜接话,“创源园区上个月和星耀谈过合作,没成。刘总监对星耀的方案不满意,说‘花架子太多’。所以这次,他们是真的在找技术方案。”
“但赵志刚不会坐视。”
“当然。”沈清澜转身,从控制台下面拿出一个小盒子,“所以我加了这个。”
盒子里是几个黑色的小设备。
U盘大小,外壳是金属的,表面有散热孔。陈默拿起一个,很轻,放在手里几乎没重量。
“信号干扰器。”沈清澜说,“我改过频段,只阻断特定范围的无线传输。如果有人想在演示时搞小动作……”她顿了顿,“至少能拖住几秒。”
陈默把设备放回去。
金属壳磕在盒底,发出清脆的响声。他看着沈清澜,她眼底下也有淡淡的青色,大概昨晚也没睡好。
“你紧张吗?”他问。
沈清澜怔了一下。然后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个很淡的笑。
“有一点。”她说,“但这单必须拿下。不光是为了钱。”
“为了什么?”
“为了证明。”沈清澜看向大屏幕,“证明我们走的路是对的。证明技术可以干净,可以不用那些脏手段。”
陈默没说话。
窗外的天色亮了些,云层裂开缝隙,漏出几缕灰白的光。楼下街道开始有车流声,远远的,像潮水。
八点半。
公司里的人多起来。苏晴抱着宣传册在分发,张锐和王浩在检查演示用的终端设备。前台那边传来电话铃声,一阵接一阵。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