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隔着一层陌生血肉，月煌依旧清晰感应到了充盈于丹田与四肢百骸的雄浑真气。
他觉得，此时再用“真气”去形容它，似乎已经有些不恰当了。
若以内视之法窥探体内，在到达90级之前，经脉中是有一股气流不断穿行，持续鼓胀各个关窍和丹田，使其变得更宽、更坚韧，足以容纳更多的气流。
而随着等级增涨，那些股缕之气逐渐成了宛若实质的气浪，直到89级时，它已然成了一条气浪长河，在经脉中奔流不息，澎湃且浩瀚。
可是到达90级后，始终流转个不停的真气立刻安静了下来，仿佛从一条大江大河，化身为一片望不到边的湖泊，平静地吓人。
在月煌的感观中，真气已经不再是气体，而是变成无数略微粘稠的液态物质，塞满了丹田和经脉，运转起来似乎很是艰涩。
由于不能控制身体，他无法测试液态真气的强度，只能靠着经验和体悟，做些不甚详尽的猜测。
跨过90级的关口，体内真气似乎一瞬间多出了两倍之多，而丹田和经脉的容量却并没有发生变化，只有本就坚韧到极点的质地，逐渐更为紧实。
月煌甚至觉得身体里的丹田经脉已经不再是血肉，而是软化的钢铁。
因此那些成倍增长后，却被挤在狭窄“容器”之中的真气，就在挤压中变得粘稠起来，最终成了液体。
这种变化实在太过惊人，以至于月煌完全不敢想，如果能在这个等级上更进一步，它们会变成什么样子。
“难不成会变成血肉一样的实心物体？那岂不是意味着经脉和丹田都消失不见了？”
“那到时候，我还是人吗？”
荒唐的念头令他倍感烦躁，丝毫没有终于触摸到武者巅峰的兴奋。
一方面，是因为被困在血肉傀儡中，只能轻微感受到身体的些许变化；
而另一方面，游戏赋予的等级，可以让他在轻而易举地品尝到正常人数十年苦修的成果，但这一切来得太容易，反而极大削弱了实力增强的实感。
低等级时，由于实力提升不会太过明显，月煌还能有一些“辛苦付出终得回报”的感触。但等级升高后，尤其是在80级升到90级的过程中，每升一级，身体和气感都会出现飞跃式增强。
毫不夸张地说，81级的自己，就能够全面压着80级的自己打，不动用剑道杀招的情况下，后者可能连还手之力都没有。
这显然是不真实的。
月煌只觉得虚妄。
他更想不明白，如果没有游戏赋予的等级，仅靠着自身的努力，又该如何做到这一步。
现实中的实力一路攀升，除了功力提升太快差点把自己搞疯外，几乎没有遭遇过任何瓶颈和挫折。
他就像是个被塞满肚子的鸭，囫囵吞下游戏喂到嘴边的等级，除了觉得饱之外，没有任何多余的想法。
若是辛辛苦苦修炼的正常人，发现这世上存在一群根本不用苦修和历练，只要另一个世界的主人足够辛苦，就能坐在屋子里快速成就顶级高手的异类，又该是什么想法？
怕是要嫉妒的，连杀人的心都有了吧......
想到这，月煌不免有些担心，这世上是否已经有一部分人，在这份嫉妒心的影响下将想法化作行动，将屠刀对准了他们这些游戏角色。
“等回到现实里，我一定要小心些了。”
慎重地在心中提醒着自己，月煌又看向视野中久久没有移动过的鼠标箭头。
“那个小家伙，在满级后好像就没有动静了，他该不会是出什么事了吧？”
可惜被控制的月煌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担忧地望着自己所能看到的游戏界面，默默为那孩子祈祷。
虽然不喜欢那个肥胖又不讨人喜欢的少年，可他毕竟救了自己，又老老实实地遵守对其舅舅的承诺，将等级练到了最高。
对月煌而言，他是恩人。
不过如果他知道恩人现在正在做什么，他一定会给自己一巴掌，甩掉所有刚刚建立起来的好感。
小胖子此时正在厕所里唱歌。
以少年人的专注力，如果真的愿意将心思放在某处，绝对能轻易做到物我两忘的境界。
所以他从上午坐到了深夜，期间除了吃东西喝水，什么都抛在了脑后，甚至包括“上厕所”这件事。
等到他终于达成目标，神经松懈下来的一瞬间，身体立即发出了警告，催促他在失禁之前尽快赶赴厕所，免得成为父母口中一辈子的笑话。
那场面，可谓是千钧一发，而后一泻千里。
随后，彻底轻松下来的小胖子，就坐在马桶上开开心心地唱起歌来。
他还在变声期，也没什么歌唱天赋，从五音不全的公鸭嗓子挤出的音调，自然是谈不上好听的。
所幸厕所门窗紧闭，声音只是回荡在墙壁之间，仅落于一人之耳。
他唱的是剑三玩家为游戏谱写的同人歌曲，名为《皈依》，讲的是一个少林和尚和一位七秀坊女侠的虐心故事。此时虽然还未大火，但在小圈子里已经有了不小的传唱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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