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倏地睁开双眼!
刺目的阳光透过窗棂,洒满整个房间,空气中漂浮着细小的尘埃。窗外,鸟鸣清脆,已是日上三竿。
他依旧伏在窗边的桌上,身上还带着宿醉后的微微酸软,但头脑却异常清明。梦中那文士的诵读声,如同烙印般,清晰地回荡在他的脑海之中,余音袅袅,经久不息。尤其是开篇那两句“大梦谁先觉?平生我自知”,仿佛蕴含着某种开悟的力量,洗刷了他心中的迷茫与尘埃,让他对《大梦觉》的感悟,无形中又深了一层。
然而,比这玄奥感悟更清晰、更强烈的,是梦中那红衣少女转身离去时,所带来的那股锥心刺骨的失落与悲伤!那感觉如此真实,如此强烈,以至于他醒来后,心脏依旧残留着阵阵抽痛,眼眶发热,视线迅速变得模糊。
两行清泪,毫无预兆地、无声地从他眼角滑落,滴落在身下的竹桌上,晕开小小的湿痕。
他为什么会哭?为了梦中那个看不清面容的红衣少女?为了她那灿烂笑容下隐藏的哀伤与离别?还是为了那份美好骤然消逝带来的巨大空缺?他说不清楚,只是一种难以言喻的悲恸萦绕在心间,挥之不去。
就在他沉浸在这莫名的伤感中,怔怔出神之际——
“长庚哥哥,你怎么哭了?”
一个软糯糯、充满担忧和困惑的声音,如同温暖的阳光,驱散了他心头的阴霾一角。
万长庚猛地回过神,慌忙抬手,有些狼狈地擦去脸上的泪痕。转过头,只见小芊芊不知何时已经进了屋,正站在桌边,仰着小脸,一双黑葡萄般的大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他,小眉头微微蹙起,写满了担忧。而大族老不知何时已离去。
“没……没事,”万长庚挤出一个有些勉强的笑容,声音还带着一丝沙哑,“只是……只是做了一个有点伤心的梦而已。”
“伤心的梦?”芊芊歪着小脑袋,似乎不太理解梦为什么会让人哭。但她看到万长庚微红的眼眶,立刻笃定地说道:“我不要长庚哥哥做伤心的梦!我不要长庚哥哥哭!我不要长庚哥哥伤心!”
她的话语稚嫩而直接,却充满了最纯粹、最真挚的关切。说着,她迈开小短腿,噔噔噔地跑到万长庚身边,伸出两只小胳膊,用力地、紧紧地抱住了他的腰,把小脸埋在他的怀里,仿佛要用自己小小的、温暖的身体,驱散他所有的悲伤。
万长庚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弄得一愣,随即,一股巨大的暖流从心底涌起,瞬间冲垮了那残存的悲伤堤坝。他下意识地伸出手,轻轻回抱住怀里这个柔软而温暖的小人儿。
就在这一刻,梦中那红衣少女转身离去、逐渐消散的模糊身影,似乎与眼前紧紧抱着他、给予他无比真实温暖的芊芊,缓缓重叠在一起。那令人心碎的离别幻影,仿佛被眼前这真实的触感和依赖所取代、所治愈。
他低下头,看着芊芊的发顶,鼻尖萦绕着孩童身上特有的、奶香混合着阳光的味道,梦中那撕心裂肺的失落感奇迹般地迅速消退,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宁与满足感充盈心间。他不由自主地收紧手臂,将芊芊抱得更稳了些,用带着一丝哽咽却无比温柔的嗓音喃喃低语:
“嗯……有芊芊在,长庚哥哥就不会伤心了……不会再伤心了……”
“真的吗?”芊芊闻言,立刻抬起头,小脸上还带着刚才焦急时憋出的泪花,但那双大眼睛里却瞬间迸发出无比明亮、如同星辰般璀璨的光芒!她破涕为笑,笑容灿烂得如同夏日最明媚的阳光,眼睛弯成了好看的月牙,一眨不眨地、充满期待地望着万长庚。
望着这纯真无邪、满载信任与依赖的笑容,万长庚只觉得心中最后一丝阴霾也被彻底涤荡一空!所有的困惑、感伤、执念,在这一刻都显得不再重要。重要的是当下,是眼前这个真实存在的、会因为他哭而着急、因为他笑而开心的小人儿。
他深吸一口气,脸上露出了发自内心的、轻松而温暖的笑容,郑重地、清晰地说道:
“真的。长庚哥哥,永远不会欺骗芊芊。”
这句话,如同一个庄重的承诺,不仅是对芊芊说的,仿佛也是对自己说的。
话音落下的瞬间!
“轰——!”
万长庚只觉得灵台一阵前所未有的清明!神魂仿佛被最纯净的泉水洗涤过,通透无比!体内原本因为刚刚突破而略显虚浮的筑基六层灵力,此刻如同受到了某种强大的牵引和催化,开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自行疯狂运转!奔腾的灵液在经脉中咆哮,丹田内的灵液湖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张、凝实!
识海中,《炼魂术》自动运转,魂力澎湃;《金刚龙象功》的金色气血自行激发,在体表形成淡淡的金色光晕;甚至连《大梦觉》的功法符文都闪烁不定,与那句“大梦谁先觉”的道音产生玄妙共鸣!
念头通达,心魔尽去!一直以来因为身世、因为压力、因为种种际遇而产生的细微滞涩和迷茫,在这一刻被芊芊纯真的情感彻底净化!他的道心,变得前所未有的圆融、坚定、清澈!
水到渠成,破境之时已至!
根本没有刻意去冲击瓶颈,那层介于筑基六层与七层之间的壁垒,在这股沛然莫御的、由内而生的强大力量面前,如同阳光下的薄冰,无声无息地、自然而然地……融化了!
筑基七层!
强大的灵力波动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又被他迅速收敛入体。他周身那层淡淡的金色光晕缓缓内敛,肌肤之下仿佛有宝光流动,眼神更加深邃内蕴,整个人的气质在刹那间发生了微妙而显着的提升!变得更加沉稳,更加深不可测!
这一切变化,发生得极快,几乎是瞬息之间。
紧紧抱着他的芊芊,第一个敏锐地感觉到了不同。她抬起头,眨巴着大眼睛,好奇地打量着万长庚。她说不清哪里变了,但就是觉得,这一刻的长庚哥哥,好像……更加好看了?那张清秀的脸庞在刚刚收敛的淡淡金辉映衬下,仿佛笼罩着一层柔和的光晕,眉宇间少了些许少年的青涩,多了几分沉稳与自信,显得越发俊朗非凡。
看着看着,芊芊的小脸不知为何,悄悄地泛起了一抹淡淡的红晕,心里像揣了只小兔子,扑通扑通跳得有点快。她忍不住发出“咯咯”的欢快笑声,把头重新埋进万长庚的怀里,小声地、害羞地嘟囔了一句:
“长庚哥哥……最好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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