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细雨依旧缠绵,桐山县衙笼罩在一片雨雾中。张彪带着一身泥泞和水汽,脚步沉重地踏进县衙前堂。他昨夜在桐山脚下的建陵村凑合了一宿,天刚蒙蒙亮就顶着细雨快马加鞭赶了回来。
“大人!”张彪抱拳行礼,声音有些沙哑。
胡俊放下手中的茶盏,看着眼前浑身湿透、脸色疲惫的张彪,眉头微蹙:“辛苦了。情况如何?坐下说。”他指了指旁边的椅子。
张彪没有坐,只是抹了把脸上的雨水,将桐山之行所见所闻,原原本本地向胡俊汇报了一遍,描述得尽量详细,没有遗漏任何细节,包括那炸雷和村民的反应。
“……大人,情况就是这样。”张彪汇报完毕,喉咙有些发干,“石门封泥未干,说明近期必定有人动过!但断龙石似乎又在里面顶着,石门纹丝不动,地上也没发现其他痕迹……属下愚钝,实在想不通其中关窍,只能先回来禀报大人定夺。”
胡俊听完,手指无意识地敲击茶桌,陷入沉思。石门封泥未干,近期有人出入……这几乎坐实了盗墓的嫌疑。但断龙石和毫无痕迹这两点,又显得极其矛盾。他抬头看着浑身湿冷、嘴唇都有些发白的张彪,压下心头的疑云,温言道:“此事确实蹊跷,你做得对,及时回来禀报。辛苦了,先下去好好休息,换身干爽衣服,别着了风寒。此事容我思量。”
“谢大人体恤!”张彪心头一暖,抱拳告退。冰冷的湿衣服贴在身上,确实让人难受。
张彪刚走,胡俊便唤来胡忠:“胡忠,去回春堂,找刘郎中要几副驱寒预防伤风的汤药。多要几副,给张彪和昨天一同去桐山的弟兄们都熬上,每人一碗,务必喝下去。再让老赵备些热姜汤。”在这个缺医少药的时代,一场重感冒足以致命,胡俊不敢大意。
“是,少爷。”胡忠领命,立刻撑伞出门。
约莫半个时辰后,胡忠提着几包草药匆匆回来。刚走到后宅廊下,就见胡俊正负手站在廊檐边,望着院中连绵的雨幕出神。细雨如丝,打在院中的珙桐树叶上,发出沙沙的轻响。
“少爷,雨气寒凉,您快进屋吧,仔细着了凉!”胡忠忙上前劝道。
胡俊摆了摆手,目光依旧落在雨幕中:“无妨,站一会儿透透气。药抓回来了?赶紧让老赵熬上,张彪他们淋了雨,耽搁不得。”他顿了顿,语气轻松了些,“我在这儿看看雨,感受感受这意境,说不定还能琢磨出几句诗来呢。你可别扰了我的雅兴。”这话半是认真半是玩笑。
胡忠见劝不动,只得应道:“是,小的这就去熬药。”他刚转身走出几步,胡俊的声音又从身后传来:
“对了,胡忠,熬药时你自己也喝一碗。刚才冒雨跑这一趟,别也受了寒气。”
胡忠脚步一顿,身子僵了一下,随即才低声道:“谢少爷挂心,小的省得。”说完,加快脚步朝后厨方向走去。
胡忠熬药去了,胡俊依旧站在廊下。雨,淅淅沥沥,从昨天下午一直下到现在,几乎没停过。望着眼前迷蒙的水汽,胡俊的心思却飘向了城外。农田里的积水排得出去吗?新疏通的沟渠会不会被冲下来的泥沙杂物堵塞?夏收刚过,要是这时候淹了田,秋粮可就悬了……
正思虑间,胡忠拿着一件厚实的棉布披风又折返回来。见胡俊还站在原地,他快步上前,将披风展开,轻轻披在胡俊肩上。
“少爷,披上吧,挡挡潮气。”胡忠关切的说道。
胡俊没有拒绝,拢了拢披风,无奈地笑了笑:“还没真入秋呢,哪就这么娇贵了。”话虽如此,披风带来的暖意确实驱散了些许廊下的湿寒。他叹了口气,把刚才的担忧说了出来:“这雨下了一天一夜了,也不知道田里的水排得如何?沟渠有没有被堵住?”
胡忠站在胡俊侧后方半步,闻言宽慰道:“少爷放心。夏收前,所有沟渠都按您的吩咐彻底疏通过,破损处也都用条石糯米浆砌牢了,结实着呢。方才小的去抓药,正好碰见劝农司的王老汉也去药铺,他说他们天一亮就组织人手去各处巡查了,回报说水流都很通畅,暂时没发现大的淤塞,田里积水也不深。不会有事的。”
“劝农司的人也淋雨了?可有生病的?”胡俊立刻追问。
“没有,少爷。他们都备着雨具,巡查也是轮班的,回来都喝了热汤驱寒,王老汉抓药也是给大伙儿预防用的。”胡忠解释道。
胡俊这才松了口气,点头道:“那就好。劝农司的农人们辛苦了,回头给他们记一功,补贴要发得丰厚些。你到时候记得提醒我。”体恤下属,尤其是这些最基层的农务人员,是胡俊一贯的作风。
胡忠脸上露出由衷的笑容:“少爷仁厚,体恤农人,实乃桐山县百姓之福。小的记下了,定不忘提醒少爷。”
主仆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些家常闲话,气氛倒也宁静。廊外雨声潺潺,空气中渐渐弥漫开一股浓郁的药香,带着微苦的气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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