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万籁俱寂。县衙后宅胡俊的卧房内,已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一道黑影悄无声息地滑出后门,融入浓重的夜色。胡忠身形如鬼魅,在寂静的街巷中疾行,没有惊动任何巡夜的更夫。他熟门熟路地来到城西钱记粮铺的后院,在那扇不起眼的木门上,用特定的节奏轻轻叩击。
门很快开了一条缝,露出马文警惕的脸。见是胡忠,他立刻侧身让进,探头左右张望片刻,迅速关门落闩。
胡忠被引入后院角落一间堆放杂物的库房。小顺子和徐寿已在门口等候。徐寿无声地推开房门,引着胡忠走到最里面。他在一面看似普通的土坯墙上摸索片刻,用力一推——墙壁无声地滑开,露出一道向下的阶梯。一股混合着陈粮、尘土和淡淡霉味的气息扑面而来。
胡忠拾级而下。阶梯尽头是一间宽敞的地下暗室。墙壁上几盏特制的油灯燃烧稳定,将室内照得通明。钱老板和花娘正围在一张长条木桌前,桌上、地上摊满了各种材质、颜色陈旧的卷轴、帛书、竹简、兽皮。空气中弥漫着纸张和腐朽织物的特殊气味。
见胡忠下来,两人停下手中的动作。
“管家。”钱老板点头示意。
“胡管家深夜前来,可是少爷那边有事?”花娘放下手中一卷脆弱
的帛书,关切地问。
胡忠走到桌边,目光扫过那些充满历史尘埃的陪葬文书,沉声道:“东西都稳妥了?”
“万无一失。”钱老板肯定道,“水路运回,夜里入库,绝无旁人知晓。管家放心。”
“嗯。”胡忠应了一声,随即切入正题,“今日少爷在王家村,又抓了淮阳郡主三个护卫。”
钱老板和花娘闻言,脸上都露出讶异之色。
“又抓了?”花娘秀眉微蹙,“加上之前的五个,这都八个了……少
爷这是要把淮阳郡主得罪死啊。”她语气里倒没有太多惧意,更多是觉得麻烦。
胡忠摆摆手,眉头紧锁,说出了自己的疑虑:“我疑惑的不是抓人。淮阳郡主虽是宗室,但以少爷的背景,倒也不必过于忌惮。我疑惑的是……少爷他似乎……完全不记得淮阳郡主这个人了。”他将自己的观察和胡俊的反应详细说了一遍,包括胡俊对“淮阳郡主”名号的漠然,以及自己联想到少爷这一年的巨大变化与可能的“记忆缺失”。
钱老板听完,捻着胡须沉吟片刻,缓缓道:“胡管家,你关心则乱了。少爷当年在京城……受了那般打击,心灰意冷,形同槁木。老太爷送他离京,就是希望换个环境,让他慢慢‘活’过来。那种打击,对心志的摧残是巨大的,说是‘心脉受损’也不为过。这种情况下,人的脑子会本能地保护自己,遗忘掉那些带来极度痛苦的人和事,如同受伤的野兽会舔舐伤口,避开痛源。少爷能自己走出来,重新振作,关心民生,甚至手段魄力更胜从前,这是天大的好事!至于忘掉一些无关紧要的‘故人’,甚至是淮阳郡主这样带来过不快的‘故人’,岂非正是‘病去’的一种表现?难道管家还希望少爷记得那些糟心事,继续消沉下去不成?”钱老板的分析冷静而务实。
花娘也接口道:“老钱说得在理。胡管家,你看着少爷长大,最是关心他。但这一年多少爷的变化,我们也都看在眼里。他不再是那个把自己关在房里、对什么都漠不关心的颓废公子了。他现在是桐山县的父母官,心系百姓,敢作敢当。这不正是我们最希望看到的吗?至于忘记淮阳郡主……呵,忘了就忘了呗,那种骄纵的女人,记着也是添堵。我看少爷现在这样,挺好!”她语气轻松,带着对胡俊的维护。
胡忠听着两人的话,紧绷的脸色渐渐缓和下来。是啊,自己确实是太过紧张,钻了牛角尖。少爷能摆脱过去的阴影,焕然新生,这不正是自己日夜期盼的吗?何必执着于他是否记得一个无关紧要的郡主?只要少爷平安、振作,其他都是细枝末节。他长长舒了口气,脸上露出一丝释然的笑意:“是我魔怔了。你们说得对,少爷能走出来,比什么都强。”
见胡忠想通了,钱老板和花娘也松了口气。花娘继续整理桌上的古籍,拿起一片写满殄文的龟甲,随口打趣道:“说起来,这淮阳郡主也是个妙人儿,一把年纪了还总爱装嫩,到处寻访什么养颜驻颜的方子、宝贝。这次跑到咱们桐山这地界来,该不会又是冲着什么‘养颜美容的宝贝’来的吧?”她把“宝贝”二字咬得特别重,带着浓浓的讽刺。
这本是花娘一句无心调侃,钱老板听了却心中一动,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他放下手中正在检查的一块玉璧,若有所思道:“说到‘宝贝’……花娘你这一提,我倒想起之前打探公主墓消息时,听到过的一个关于墓主生前的小道传说。”
“哦?什么传说?”花娘的好奇心立刻被勾了起来。哪个女人对驻颜秘术不感兴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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