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大牢的VIP套餐,终于要吃完了。
这六个月,我没闲着,不仅把《落魄书生遇狐仙》第二卷写得七七八八(狐仙小姐姐开始教书生做海外贸易了,我这灵感可真是源于生活高于生活),更是把《盐铁论》和《管子》翻得起了毛边。
别说,在大同跟钱粮鞑子打过交道后,再看这些老祖宗讲经济调控的道理,简直像打通了任督二脉!就是这没有标点符号的文言文看得我太阳穴直跳,比严世蕃的鞭子还磨人。
算着出狱的日子,我心里像揣了只活蹦乱跳的兔子。一是想我那干儿子,想听他奶声奶气喊“干爹”,然后把他架在脖子上去买那个扛着金箍棒的孙猴子糖人。
二是……竟也有些想大同了。想那刮得人睁不开眼的黄风,想张副总兵骂娘的粗嗓门,甚至有点想和弟兄们就着咸菜啃冷馍的日子。
唉,也不知那座洒过血汗的边城,今生还能不能回去。
就在我对着牢房小窗发呆,琢磨着出狱第一顿是吃烤鸭还是涮羊肉时,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栅栏外,声音依旧带着那股子挥之不去的嘲讽劲儿,但细听之下,似乎多了点不易察觉的沙哑:
“呵,气色不错,看来刑部的饭比诏狱养人。”
我抬头一看,鼻子竟有点发酸——是赵贞吉赵大佬!他回来了!而且,身上穿的赫然是正三品户部侍郎的绯袍!好家伙,这是高升了!看来我蹲大牢这段时间,外面也没消停。
“赵大人!”我赶紧爬起来,想行个礼,却扯动了背上还没好利索的鞭伤,疼得我倒吸一口凉气。
赵贞吉快步上前虚扶了一下,眉头拧成了疙瘩,打量着我这狼狈样,哼了一声:“瞧你这点出息!在大同砍鞑子的劲头哪去了?” 可他下一句话,语气却像冻硬的土块遇到了春阳,裂开了一道缝,“……人没事就好。”
我顺势耍起赖皮,嘿嘿一笑:“赵大人,您看我这俸禄一罚就是三年,您那二十两雪花银……嘿嘿,怕是还得再宽限些时日了。要不,等我那话本卖了钱再还?”
赵贞吉被我气笑了,虚点着我:“你呀你!死性不改!放心,那二十两,老夫给你记着呢,连本带利,一分都少不了!” 话虽这么说,但他眼中没什么怒意,反而有种“自家闯祸的猢狲总算全须全尾回来了”的无奈。
我知道,赵贞吉这回京,就是一把出鞘的利剑,直指严党。他前脚刚走,我后脚就掰着手指头算时辰。
出狱那天,阳光刺得我眼睛发酸,我眯着眼,深深吸了一口自由的空气——嗯,还是熟悉的北京霾味儿,但此刻闻着,竟有点甜?
“干爹!” 一个小炮弹似的身影猛地冲过来,结实实地抱住了我的腿。是我那好大儿!小子沉甸甸的,又壮实了不少!
我弯腰一把将他举起来,架在脖子上。小子兴奋地揪着我些许散乱的头发:“干爹!牢房里也有糖人吗?”
“傻小子,牢房里只有硬得能崩掉牙的窝头!”
我托着他的小屁股,故意原地转了个圈,逗得他咯咯直笑,“走!干爹今天把糖人摊子给你包圆儿!”
王石和嫂夫人站在一旁,看着我们笑。王石上前,用力拍了拍我的胳膊:“回来就好!走,回家!你嫂子做了你最爱吃的红烧肉,这回管够!”
饭桌上,香气四溢,久违的家的味道让我差点掉眼泪。几杯酒下肚,王石脸上的笑容渐渐收敛,神色变得沉重起来。他重重放下酒杯,酒水都溅了出来。
“瑾瑜,你在里面这半年,外面……唉,”他叹了口气,眼圈有些发红,“东南又冤死了好几位大员。新任的浙江巡抚,上任不到三个月,只因不肯给赵文华那条老狗的干儿子批条子,便被安了个‘通倭’的罪名,下了诏狱,眼看……眼看就要步张经、李天宠的后尘了!”
嫂夫人给我夹了块油光锃亮的红烧肉,低声补充道:“街面上都传遍了,说赵尚书督建的正阳门楼,前几日一场小雨,就冲掉一片瓦,砸伤了好几个路人。百姓们都在背地里骂,那是‘豆腐渣楼’!朝廷的钱,可不就这么被他们糟蹋空了!”
我听着,嘴里的红烧肉顿时没了滋味,一股邪火直冲顶门梁。“这已不是贪腐,这是刨大明的根!”
我把筷子一拍,“严嵩父子这群王八蛋,真是烂到骨子里了!赵大人那边怎么说?”
王石压低了声音:“赵大人回来就扎进了户部的账册堆里,已经摸到了不少赵文华贪墨的证据。但要扳倒这条严嵩的忠实恶犬,还缺更狠、更实、尤其是来自军中的铁证!”
我眼睛一亮,凑近他,声音低得几乎只有我们两人能听见:“嘿!巧了!我在大同的时候,张副总兵那儿就憋着一肚子火!他手里藏着几份赵文华心腹克扣、倒卖军械物资的条子,还有边军士卒连冬衣都领不齐的画押证词!当初是敢怒不敢言,现在……”
我冷笑一声,“我回头就整理出来,给赵大人送去!这可是来自苦主第一手的黑料,够那老小子喝一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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