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说龙阿朵到了城外,我立刻带着雷聪和吴鹏迎了出去。只见暮色中,十余辆满载的马车前,站着英姿飒爽的龙阿朵和一身素净的阿诃。
什么风把二位吹来了?我笑着拱手。
阿朵豪爽地挥手,指向身后:大哥特意让我送来三千石粮食!他说了,既然受了朝廷册封,就是大明臣子。思州有难,苗寨岂能坐视?
我心头一震——这可真是雪中送炭!那几个派去邻县借粮的锦衣卫至今音讯全无,阿云这小子刚拿到土司印就知道给朝廷送投名状,果然上道!
阿云土司深明大义!我连忙道谢,本官定当禀明朝廷......
话未说完,一旁的阿诃淡淡开口:大哥恐流民聚集,滋生疫病,让我带些药材来。
(妙啊!一个送粮一个送药,阿云想的可真周到!)
就在这时,龙阿朵突然柳眉倒竖,冲着雷聪喝道:你看什么看!上次的账还没跟你算呢!
雷聪竟破天荒地露出几分窘迫,摸了摸鼻子:龙姑娘不看我,怎知我在看你?
眼看两人要杠上,吴鹏赶紧打圆场:阿朵姑娘此次是来赈济灾民,万莫像上次与阿嘎木那般......
龙阿朵脸上掠过一丝不自然:那都是阿嘎木的主意!我这次不是来送粮了吗?
(好家伙,这甩锅甩得干净利落,看来苗疆也在搞责任划分啊!)
我赶紧招呼众人卸粮入库。待安顿好一切,我特意对龙阿朵说:本官说过要教你认字,绝非虚言。明日府学重开,你可回寨中带适龄孩童来读书。
她眼睛一亮:我也能来?大哥和三哥都识文断字,就我和二哥整天忙着帮阿爸打寨子......
当然可以!我笑道,有些事光靠武力解决不了。当年王阳明先生在贵州办学,苗家子弟不也学得很好?
她眼中燃起炽热的光芒:我明日就回寨,把所有想读书的人都带来!
另一边,阿诃正与吴鹏细品清茶,雷聪则坐在一旁,目光时不时瞟向龙阿朵。
雷聪看阿朵的眼神…我本该松一口气,可心里为何像堵了块石头?我与她,从一开始就是一场戏。可这戏,终究是伤了她…也罢,我这般身不由己的处境,又怎能给她未来?只望雷聪…是真心的。
是夜,我独自在书房给婉贞回信。笔尖悬在信纸上方,正琢磨该画朵什么花配得上我夫人,龙阿朵却不请自来。
李大人这么晚还不歇息?她好奇地探头。
我扬了扬信纸,满脸幸福:给夫人写信。
她明亮的眸子瞬间黯淡了几分,低声道:想不到李大人竟是如此重情之人。
望着阿朵的眼睛,我带着歉意说道:“阿朵,终归是我对不住你,有些事儿,我也身不由己。”
“李清风,我龙阿朵喜欢你,不假。但我更看得清,你心里装着你的夫人,装着思州百姓,装着你的朝廷大事。
苗家的山鹰,不会被困在汉家的金丝笼里,也不会去啄食别人园里的稻谷。你我之间,到此为止,最好。”
说罢,她转身离去,裙裾带起一阵微风。
次日清晨,思州城焕发新生机:
雷聪带着锦衣卫直奔思南抓人;
街面流民明显减少,各处粥棚秩序井然;
阿诃在街头摆开阵势,为流民诊病熬药;
龙阿朵快马加鞭赶回苗寨,说要带全寨人来;
那座破败的府学已被打扫得焕然一新。
站在府学前,我正看着手中的教案出神。这是我连夜编写的《蒙学新编》,第一课不是《三字经》,而是从天地人三个字开始,配上简单的图画,还编了一首朗朗上口的认字歌谣。
吴鹏拿着一卷书简急匆匆走来,脸色凝重:大人!下官以为,府学授课当以《小学》《孝经》为本,循序渐进......
我翻开教案给他看:吴兄请看,我打算第一课先教天地人三字。天为何物,地有何用,人立于天地间当如何。比如,我会带孩子们到院子里,指着头顶的青天,踩着脚下的大地,告诉他们,这就是与。
再让他们互相看着彼此,明白我们都是。 让孩子们先这样明白基本道理,再学圣贤经典,岂不更接地气?
这......吴鹏翻看教案,眉头越皱越紧,大人,这认字歌谣倒也新颖,可是不先学《小学》,恐有违教化之序啊!
序是死的,人是活的。我指着远处正在帮忙搬桌椅的苗家汉子,让他们一上来就读人之初,性本善,不如先教他们认识脚下的土地,头顶的蓝天,还有身为人的尊严。
吴鹏还要争辩,我摆手道:此事容后再议,先看看孩子们的反应再说。
他叹了口气,忽然压低声音:大人,您要教的何止是认字?您这是要开启民智啊!您想过没有,为何历朝历代,都要愚其民,弱其民
他见我神色不变,语气更沉:您在苗疆行权宜之计,严府或可睁只眼闭只眼。但您若在思州大规模教化苗汉百姓,教他们识文断算,甚至...是教他们明白事理,懂得抗争!这在京城那些大人物眼里,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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