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阿朵带着十几个苗寨孩子赶到府学时,我正对着教案做最后调整。
只见她利落下马,红衣在晨光中格外醒目:大哥挑了寨里最机灵的孩子,让我带来学大明的规矩。至于寨里的黛帕们...她狡黠一笑,等我学会了,回去教她们。
阿云土司果然深谙进退之道。让妹妹以学规矩之名入学,既全了礼法,又遂了心愿,这份政治智慧堪称苗疆典范!
说话间,府学外又涌来数十汉家子弟,个个衣冠整肃,与那些散发跣足的苗寨少年形成鲜明对比。两拨人马互相打量着,眼神里写满了好奇与不易察觉的隔阂。
(好家伙,这是要在我府学里搞南北对峙?得想个法子让他们放下成见。)
寒暄过后,我整肃衣冠,走到堂前。眼风扫过,瞧见府学月洞门外,不知何时已聚了几位本地的乡绅与苗寨的头人,正远远朝里观望(很好,观众就位,好戏可以开场了。)
我朗声道:蒙学之始,当明志向。望诸生勤勉向学,将来报效朝廷,方不负圣上教化之恩...
这番场面话让吴鹏频频点头,捻须微笑。
(吴兄啊吴兄,还真当我开窍了?我这万民伞计划,可不得先给伞面绣上金边?)
果然,我刚说完要亲自授课,两个汉家子弟就利落地搬来太师椅。在苗寨孩子们茫然的目光中,所有汉生齐刷刷跪倒:弟子拜见先生!
龙阿朵反应极快,立即带着苗寨子弟依样画瓢。吴鹏坦然受礼,我却赶紧摆手:都起来!在我这学堂里,求知之心重于虚礼。
(开玩笑,这万民伞要撑起来,第一条就得是有教无类!)
待众人坐定,我拿起粉笔在黑板上写下三个大字。
今日第一课,咱们不读《三字经》,先认这三个字。我指着黑板,天、地、人。
堂下顿时窃窃私语。吴鹏刚要开口,我抢先道:吴典史莫急,且听我分解。
我走到院中,指着苍穹问道:谁能告诉我,天是什么?
一个汉家子弟起身拱手:回先生,天者,理也。《朱子语类》有云...
另一个苗寨少年抢着说:天就是我们苗家的嘎波!管着风雨雷电!
说得都对!我大笑,在朝廷看来,天就是皇上,就是王法。你们看——我让所有孩子仰头,我们头顶的是不是同一片天?
孩子们齐声应答。我又指向脚下:那地呢?是汉人的田地,也是苗人的山林。但归根结底,都是大明的疆土!
最后我让他们互相注视:至于人,无论汉苗,都是大明子民。就像手指各有长短,但握成拳头才有力气。
(完美!既教了认字,又暗合了万民伞的核心理念——天下一家,皇恩浩荡!)
这别开生面的授课让所有孩子都听得入神,连龙阿朵都托着腮,眼中闪着异样的光彩。更让我意外的是,雷聪不知何时站在了学堂后排,他的视线总是不自觉地掠过那个红衣身影,停留片刻,又迅速移开。
(雷聪对阿朵的留意,让我心里不免一沉。我欠阿朵的已经太多,无论如何,决不能再让任何人、以任何方式伤害到她。锦衣卫这潭水太深太冷,绝不能让她卷进来。)
趁着孩子们认真书写天地人三字时,我找了个借口与雷聪走到院外廊下。
“雷千户,”我斟酌着开口,目光直视着他,“这里没有旁人,你我交个底。你…对阿朵姑娘,是否存了别样的心思?”
雷聪身形微微一滞,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我叹了口气,语气变得严肃:“阿朵性子率真,看似刚强,实则重情。我已是亏欠于她。雷千户,你我的身份,你比我更清楚。我们这样的人,前途未卜,身在漩涡,能给得起什么未来?若只是一时意动,我劝你,趁早止步。”
良久,雷聪缓缓吐出一口气,目光投向学堂内阿朵明媚的侧影,声音低沉而清晰:
“大人多虑了。有些风景,远远看着,便已是幸事。”
他收回目光,眼中恢复了往日的冷静与深邃,仿佛刚才那一瞬的柔软只是错觉。
“我的归宿,终究是诏狱的阴影;而她的天地,是苗寨的阳光。你我在此地,都不会是归人,只是过客。”我郑重的点了点头,又走回了堂中。有些话,不必说!有些事,终是遗憾。
孩子们依然在认真的写字,我故意提高声调,对吴鹏说(确保周围几个苗寨头人和士绅代表能听见):吴兄,此情此景,当真是圣教南传,风化大同啊!
下月的府学开放日,定要请更多父老乡亲来看看,让孩子们一起诵读《皇明祖训》,让所有人都感受这感念皇恩,苗汉一心的盛况!
(对,就这么说,先把调子唱出去!)
吴鹏先是一愣,随即瞥见周围人赞许的目光,立刻会意,朗声附和:大人所言极是!此乃教化之功,下官回头就去找几位苗寨歌师,将此盛事编成山歌,定要让它传遍思州!
(严世蕃在京城听曲儿,我在思州听山歌,看谁的宣传更能深入群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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