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知府,看来你是走不了了。”雷聪的声音不高,却像一把冰锥子,直直钉在周滨的退路上,“有些事儿,得交代清楚。”
周滨的腿肚子肉眼可见地开始打颤。
(这心理素质,当初是怎么混上四品知府的?好吧,当初在都察院,我也是这样!看来大明官员的演技是必修课。)
周滨脸哆嗦了一下,强作镇定:“雷、雷千户,本官想起思南还有紧急公务...”
我踱步上前,笑眯眯地接话,语气却带着刀锋:“周大人别急,就几个小问题。思南、石阡的官仓为何空空如也?思州城破时那三百石军粮,说是运到思南了,如今又在何处?”
周滨的冷汗当时就下来了,支支吾吾道:“粮、粮食...都调拨给铜仁的石邦宪将军了啊!这是军务,李大人莫非还要插手军务不成?”
(好啊,还敢拿军方压我?)
雷聪上前一步,几乎与他脸贴着脸,手按在绣春刀上,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千钧之力:“军粮本就是朝廷拨的。三个月前,你们借平苗饷之名掏空了附近州府的粮仓。那我倒要问问,石将军后来收到的军粮,难道是地里凭空长出来的?周大人,你是想在这里说清楚,还是想去北镇抚司的诏狱里,对着全套刑具慢慢聊?”
“我说!我说!”周滨腿一软,要不是旁边的锦衣卫架着,已然瘫倒在地,“是...是辰州的向昱向知府!贵州缺粮,粮价高昂,我们...我们就把官粮倒卖牟利了,所得大都输送给向知府打点。
石将军后来的那批军粮,是向知府听说皇上震怒,您二位要到思南,才紧急从别处挪调来充样子的...现在附近州府,确实...确实无粮可调了啊!”
我只觉一股邪火直冲天灵盖:“辰州官仓哪来这么多粮食?!”
“贵州地瘠...向、向知府派人从湖广采买,转运至贵州发卖,这、这又是一项进项!”
“前方将士在卖命!后方百姓在饿肚子!”我气得浑身发抖,指着他鼻子骂道,“你们这群国之蠹虫,行此等官仓私贩、盘剥民生的勾当,是非要把我大明的根基啃食殆尽才甘心吗?!”
(这套跨省供应链+资本操作的玩法,放在现代都够上财经新闻了!这帮蛀虫搞钱的门路倒是古今通用!)
周滨涕泪横流,竟开始吐苦水:“李大人!您当我愿意待在这鬼地方?我在思南这瘴疠之地熬了三年了,我家在中原。向知府承诺过,只要此事办成,他必能为我谋个京职。
这地方,您待几个月尚可,您待满三年试试!至于分润...大头都孝敬给小阁老了,肉被向昱吃了,我...我也就是喝点残汤,让一家老小能在这鬼地方多活几天。”
(他提到“京职”…看来向昱在朝中的靠山能量不小。)
眼看他要吐出更多要命的话,雷聪一个眼神,锦衣卫立刻将他拖到隔壁房间严加看管。
房门关上,屋内暂时只剩下我一人。方才审讯时的怒火渐渐冷却,一股更深的寒意从心底升起。
周滨的话点醒了我。若严世蕃在朝中弹劾我割据思州、收买人心,这确实是诛九族的大罪。
我那以身殉国的前任,用性命守住了思州的气节,而我却可能被污蔑成窥视此地的小人!
更可怕的是,若他们利用那批官军铁甲,倒打一耙,诬我结交边将石邦宪,重提大同旧事,说我早有反心…那我真是百口莫辩。
万幸!万民伞上绣的是“皇恩浩荡”,签的是苗汉百姓的名。若他们敢篡改成“李清风称王”,这拙劣的构陷反而会成为我最好的自证!这伞,我必须拿回来!
我刚缓了口气,龙阿朵就疾步闯了进来,厉声诘问道:“李大人,我听说万民伞...在路上出了事?那可是我们苗寨儿女的一片心意,上面可还有大哥和各位头人的手印……”
我只得温声安抚道:“阿朵姑娘放心,此事我已知晓,正在处理。还请你暂时不要声张,免得寨中弟兄们担心。”
龙阿朵冷笑一声:“也罢,真不知道这大明到底有多少奸臣!”
这时,一直沉默旁观的吴鹏开口,这位因弹劾严党而被流放的御史、徐阶的门生,此刻眼中闪烁着清流特有的锐利:
“大人,下官有一言。严党向来不把贵州放在眼里,但您还记得我们来时的遭遇吗?湖广地界那些,行事章法分明,目标明确。如今想来,恐怕那时他们就已布下杀局。”
我心头一震:“你是说...”
吴鹏重重顿首:“下官怀疑,那根本不是什么水匪,而是严党派来的杀手!湖广是他们的地盘,在那里动手,既干净利落,又能推给匪患。这次万民伞在辰州出事,手法如出一辙!”
(吴鹏这番分析,把我之前的疑虑都串起来了!从入黔刺杀到如今的劫伞,严党的阴谋环环相扣。)
屋内只剩下我和雷聪。“官衣铁甲”四个字像四根冰冷的钉子,狠狠钉在我的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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