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闻通报,周怡快步出迎。他年约五旬,清瘦矍铄,唯有一双眼睛,锐利得仿佛能洞穿人心。
他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目光复杂,方才行礼道:“不知巡按大人大驾光临,山野之人周怡,有失远迎。”
我赶忙上前扶住他:“前辈万万不可!晚辈李清风,受周延周部堂所托,特来拜访。”
“请!快请!”他热情地将我迎入正堂,吩咐下人:“上好茶!”
他亲自为我斟茶,衣袖滑落时,露出手腕上那一道深紫色的、触目惊心的勒痕。
我心头一震:“先生,这伤……”
周怡却朗声一笑,浑不在意:“无妨!当年在诏狱,戴了几年桎梏,皮肉之苦罢了。”
他目光悠远,仿佛穿越时空,“老夫这还算好的,你是不知道斛山公杨爵,他在狱中……”
说到这里,他的声音戛然而止,那双锐利的眼睛瞬间蒙上了一层水雾,怔在原地,久久不语。
(我明白,他定是想起当年在诏狱中,那些在黑暗中相互讲学砥砺的挚友了。
杨爵、刘魁……如今只剩他一人独存于世。这真是……君埋泉下泥销骨,我寄人间雪满头。)
我不愿他沉浸于悲伤,连忙转移话题:“先生,方才在门外,您看了晚辈许久,不知是在看什么?”
周怡这才从回忆中挣脱,重新露出笑容,目光在我脸上细细端详:“像,太像了……一样的年轻,一样的神采飞扬。”
我好奇道:“不知先生所说,是像何人?”
周怡的眼神飘向远方,带着追忆:“像明远兄啊……无奈天妒英才,他早逝于广西融县任上。当年我们那一科进士中,就属明远兄最为年轻俊朗,才气纵横……”
我闻言,心头巨震,当即起身,整了整衣袍,对着周怡郑重跪下:“明远乃是家父表字。周世伯在上,请受晚辈李瑾瑜一拜!”
周怡先是一愣,随即眼圈微红,连忙将我扶起,双手因激动而微微颤抖:“好!好!好!瑾瑜已成国之栋梁,明远兄九泉之下,亦当含笑了!”
就在这故人相认、温情脉脉之际,周怡忽然叹道:“如今台谏,多为意气之争,能如当年杨斛山那般,为民请命、虽九死其犹未悔者,鲜矣。
倒是近日闻得一人,在福建南平做教谕时,便以刚直不阿闻名,上官过学宫,唯独他挺立不跪,人称‘笔架博士’,倒是颇有古风……”
他话音未落,下人便匆匆来报:
“老爷,门外有一位福建新任县学教谕,姓海名瑞,字汝贤,特来拜访老爷!”
(海瑞!海笔架!这位大明第一硬骨头居然在这个时候出现了!看来我这趟太平县,来得真是太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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