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府的城墙在望,我带着一身风尘疾驰而入。
守将王启见到我,那张被风沙磨砺的脸上绽出惊喜。“李御史,您怎么来了。”
我顾不上寒暄,勒住马缰急问。“俺答汗呢。不是冲着宣府来的吗。”
王启一摊手,语气里带着憋屈。“是来了,在城外晃荡一圈,抢了几个村子,没等我们列阵就跑了。”
我心里咯噔一声。
“不好,是右卫。”
俺答汗这老小子,用大同和宣府当幌子,真正的肥肉是守备最弱的右卫城。
那两路偏师纯粹是来混淆视听,牵制我们兵力。
“速去查探右卫军情。”我朝亲兵喝道,随即对王启下令,“王将军,宣府交给你了。本官去右卫,立刻派人传信大同张副总兵,火速驰援右卫。”
话音未落,一骑快马如血葫芦般冲进校场,驿卒滚鞍下马,声音嘶哑。“右卫急报。守将王德将军……身中数箭,力战殉国了。”
军帐内瞬间死寂。
王德死了。右卫群龙无首。万一守军意志崩溃弃城而逃,大同门户洞开,整个山西防线将会全面溃败,届时就是重演嘉靖二十九年的“庚戌之变”了。
“备马,去右卫。”我一扯缰绳,只带着几个亲兵,单骑冲向烽火连天的右卫城。
尚未踏入军营,激烈的争吵声已从主帅大帐中传出。
“守。拿什么守。王将军都战死了,援兵迟迟不到,难道要全军陪葬吗。”
“弃城是唯一生路。”
“放屁!”一个声音吼道,压过了所有杂音,“右卫破,大同镇必破。大同镇破,则朝廷危矣。我麻禄今日把话放这儿——我麻家誓与右卫共存亡。”
好一条汉子!我掀帐而入,目光扫过满脸惊惶的众将,最后落在那个怒发冲冠的黑脸将领身上。
“麻参将说得好。王德将军为国捐躯,是英雄。麻参将临危不乱,更是好汉。”我声如洪钟,瞬间镇住了场面,“本官,山西巡按御史李清风在此。城在人在,城亡人亡。”
我迅速接管指挥权,安排麻禄依托城墙布防,设置弓弩阵地,准备滚木礌石。
一切就绪后,我做了一个让所有武将瞠目的决定——披甲执刀,亲自登上城楼。
当士兵们看到我这个文官老爷居然顶着箭矢亲临第一线时,原本低落的士气瞬间凝聚。当年在大同没白练!
“李御史与我们同在。”
“杀鞑子。保家园。”
吼声沉入铁甲,震在心头。
在北方,我这身手比在江南时强了可不止一星半点,至少陆地不会让我晕船。
就在我琢磨着待会儿从哪个倒霉蛋身上开刃时,城下蒙古军中一阵骚动,一个熟悉的身影在亲卫簇拥下出现在阵前。
竟是俺答汗亲自来了。
他勒住战马,扬鞭指向我,嗤笑声隔着老远都能听见。
“呦。这不是李御史吗。别来无恙啊。当年马市开得好好的,大家都有钱赚,偏生你这酸儒非要上书关了它。
怎么,断了我蒙古活路,还不许我等自己来取吗。”
我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
玛德!这锅甩得比蒙古骑兵的箭还准。当年关马市是清流那群老古董的主意,老子就因为擅开马市的罪名,还在刑部大牢里吃了半年牢饭呢。
我扶稳城垛,气沉丹田,回敬道。“俺答汗,你被自己人蒙在鼓里多久了。你以为你麾下儿郎用命换来的,真是我大明的精铁利刃吗?
不过是些被人偷梁换柱、一碰即碎的破烂货色。用这等兵器来叩关,与送死何异?”
俺答汗脸色微变,他身旁几个贵族模样的将领也出现了细微的骚动。
话不投机半句多,厮杀瞬间爆发。
麻禄不愧是猛将,带着他麾下如狼似虎的麻家军左冲右杀,悍不畏死。
蒙古军虽骁勇,但在守军同仇敌忾的气势下,伤亡惨重,阵型开始松动。
激战中,我眼尖地发现一支蒙古小队护着一个华服青年试图后撤——那衣着,那气度,绝非普通贵族。
“麻参将,盯住那队人马,抓活的。”我立刻指向那个方向。
麻禄心领神会,率一队精锐如尖刀般插了过去,一番血战,竟真将那青年擒了回来。
城头上爆发出震耳欲聋的欢呼。
我低头看着被押到面前、犹自不服的青年俘虏,嘴角缓缓勾起一抹笑意。
俺答汗的人头没留下,却逮住了他儿子。
这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大馅饼。
我仿佛已经看到,严世蕃、鲁太监那些人的脸色,将会变得多么精彩。
是夜,行辕深处,烛火摇曳。
被俘的青年捆得结实,却仍昂着头,一副桀骜不驯的模样。
我屏退左右,只留麻禄在侧,用蒙古语缓缓开口。“小王爷受惊了。”
他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惊疑。
“你不必知道我是谁。”我淡淡道,“只需知道,大明境内有人比你们更盼着边关永无宁日。他们靠着走私铁器、盐茶大发横财,自然不愿见边境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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