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行辕,果然又双叒叕看到了雷聪那张熟悉的脸。
虽然旁边宣旨太监的脸冷得像块冻了十年的腊肉,但我愣是从雷千户那张惯常面瘫的脸上,品出了一丝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戏谑。
我凑近一步,压低声音:“雷千户,这是要做本官的私人保镖,一路护送到京城?
等面圣结束,该不会劳您大驾,顺手就把我扔进诏狱体验生活吧?”
雷聪从鼻子里哼出一声:“大人回京,不就什么都知道了吗?”
得,还是那个锯嘴葫芦,一个字都套不出来。也罢,就当多了个免费的“皇家特快专递”保镖吧!
我赶紧让老周替我向右卫和大同的兄弟们道个别,之后再慢慢追上来。
管他追不追得上,反正他认识回京的路。可怜我那碗心心念念的羊肉还没吃到嘴,连家门都不让沾,就得直奔老板办公室汇报工作。
马车换上了雷聪的手下驾驶,这一路快得,差点让我这北方汉子在华北平原上,重温当年在船上颠簸到吐的“美好”回忆。
一路风驰电掣赶回京城,气儿都没喘匀一口,就直接跪在了西苑那熟悉又冰冷的地面上。
西苑的地砖,每一次都凉得像是刚从冰窖里捞出来。膝盖从刺痛到麻木,再到仿佛不属于自己,
这个过程总是格外漫长。额头顶着冰冷的地面,心里却在飞速盘算着老板每一句话背后的深意。
偷偷抬眼一瞄,嗬,都是老熟人。严嵩老爷子依旧一副慈祥老干部的模样,徐阶徐阁老稳坐钓鱼台。碍眼的严世蕃果然没在,估计正在工部画图纸呢。
咦?裕王府的高拱、张居正竟然也在!我还是第一次正式见高拱,大胡子,相貌周正,就是那眼神,怎么看都带着点愤世嫉俗的劲儿,像个一点就着的炮仗。这位可是裕王府当下的第一红人。
帅哥张居正和两年前一样帅得没天理,只是眉宇间少了几分青涩,多了几分沉稳从容,看来在国子监搞教育事业很养人。
不过这两位未来大佬同时现身,我看八成是徐阶那老狐狸特意拉来撑场面的。
“李清风,”上头终于传来那熟悉又让人头皮发麻的声音,“在山西,干得好啊!杀得挺痛快嘛。连镇守太监的部下,你说砍也就砍了,很有魄力!”
我后背一凉,赶紧以头抢地,磕得咚咚响:“臣擅作主张,罪该万死,求陛下恕罪!”
“李爱卿何罪之有啊?”嘉靖的声音幽幽传来,带着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杀奸佞,守右卫,身先士卒……实乃朝廷之楷模啊。”
“臣……惶恐——”我拖长了调子,心里疯狂呐喊:老板,别绕了,给个痛快吧!
“哼,惶恐?”嘉靖轻笑一声,“朕看你是胆大包天!惶恐你还敢把俺答汗的儿子给放了?”
来了!核心问题来了!我头皮发麻,赶紧解释:“回陛下,臣放那小王爷回去,实乃离间之计!意在造成俺答汗内部猜忌,引发内乱。
据臣所知,小王爷回去后,俺答汗果然怒斩了两名与晋商勾结颇深的王公。如今蒙古内部人心惶惶,短期内定无力再犯我大同!”
“哦?”嘉靖拖长了语调,每个字都像小锤子敲在我心上,“李爱卿当真是公忠体国,算无遗策。只是不知……你究竟跟那小王爷说了些什么,竟能让俺答汗狠心砍了自己的左膀右臂?”
我额头上瞬间冒出冷汗。这咋说?难道说我跟人儿子吐槽您老人家修宫殿用的都是坑他们的钢材?那不是老寿星吃砒霜——活腻了吗!
电光火石之间,我灵机一动,急忙道:“臣……臣只是告诉小王爷,他父亲花大价钱买的铁器,其中大半利润,都落入了替他办事的那些王公自己的腰包!他们中饱私囊,这才激怒了俺答汗!”
(陛下您听我狡辩!不对,是听我解释啊!)
说完,我的目光不知怎地,就飘到了严嵩身上。这慈祥的老干部被我看得浑身不自在,轻咳一声,出列表态:
“陛下,李御史此行,有功,必赏;然私放敌酋之子,确有过,亦不可不罚。念在其守城有功,还请陛下从轻发落。”
(好你个严嵩!和稀泥一级选手!一边说我有罪,一边又求情,我谢谢您嘞!)
这时,徐阶终于开口了,语气平和却有力:“陛下,臣以为,李御史所为,虽是兵行险着,然观其后效,于国有利,并无不可。”
让我意外的是,高拱那大胡子居然也瓮声瓮气地帮腔:“非常之时,当行非常之法!李御史此举,乃是为边关求得喘息之机!”
(嘻嘻,感谢高大胡子!这朋友能处!)
紧接着,张居正那清朗的声音响起,逻辑清晰,直指核心:“陛下,臣以为,李御史此行虽有不当之处,然其心系社稷,其情可悯,其效可见。当给他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
(看看!还是帅哥说话中听!)
这时,嘉靖仿佛才被点醒,顺着话头问道:“太岳(张居正)既然这么说,那派李御史去和俺答汗和谈,将功折罪,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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