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驶入大同边关,听着城内隐约传来的市井喧闹,我悬了一路的心总算落回了肚子里。总算从那个睡觉都得睁一只眼的草原回来了。
我瞧着对面因失血而脸色苍白的雷聪,想起他昨晚的梦话,忍不住戏谑道:“雷千户,这么归心似箭,是想回思州了吧?梦里都在喊‘阿朵姑娘别走’……”
冰山脸的雷千户,耳根子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泛红,他有些不自然地别过脸去,望着窗外,难得地叹了一口气,声音里带着一丝飘忽:“天涯路远……不知此生,可否再见阿朵一面。”
我心中暗笑,面上却故作深沉,幽幽道:“巧了,前些日子吴鹏来信,说阿云土司近来身体很是不好。苗疆各部,暗流涌动啊……我看,怕是要不了多久,咱们就得奉旨,再下一趟西南了。”
雷聪猛地转回头,也顾不得伤口疼痛,语气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急切:“苗疆不太平?那阿朵她……”
“放心,”我笑着安抚他,“你的阿朵姑娘好着呢,厉害得很。不过……”我压低声音,像个传播秘密的同谋,“以她的能力和身份,将来……难免不会是下一个执掌一方的土司。”
雷聪愣住了,眼神复杂,有关切,有担忧,似乎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黯然。他沉默下去,不再说话,只是望着窗外出神。
次日一早,队伍启程回京。因雷聪有伤在身,经不起马背颠簸,我便邀他同乘马车。
于是,这一路上,就变成了我舒舒服服靠着软垫,欣赏着我们雷千户浑身不自在、却又无可奈何的精彩表情。
回到京城,气儿都没喘匀,就直接被提溜到了西苑。
跪在熟悉又冰冷的地砖上,我将那份用雷聪鲜血和我无数脑细胞换来的和约条款,小心翼翼、添油加醋地禀报了上去。
自然是隐去了我“奉旨碰瓷”的精彩操作,重点描绘了俺答汗如何被天朝威严感化,赵全如何罪有应得,以及未来互市将如何为陛下的内帑注入源源不断的活水。
果然,利益才是最好的催化剂。
嘉靖老板那透过香炉烟雾传来的声音,都带上了一丝难得的温度:“李爱卿,此事办得……甚合朕意。”
(翻译:新的、更年轻、更能搞钱的“白手套”找到了。)
“陛下圣明!”我赶紧送上彩虹屁,“全赖陛下天威浩荡,臣不过跑跑腿罢了。”
“哦?”嘉靖的语气带着玩味,仿佛随口一提:“朕看你在草原倒是如鱼得水,与那位巴尔特王爷......渊源颇深啊。”
我后背瞬间沁出一层冷汗。陛下可真是什么都知道。
“回陛下,”我赶紧叩首,“臣当日释放巴尔特,全为离间之计。此番接触,也皆为公事,不敢有半分私交!”
“好,李爱卿忠勇。不过此事关乎边陲安宁,宜静不宜喧。”嘉靖的声音幽幽传来,“便由你,在户部,秘密经办吧。”
(得,出事了还是我背锅。老板,套路敢再深点吗?)
“朕擢升你为户部右侍郎,望你恪尽职守,不负朕望。”
“臣,谢陛下隆恩,臣,必当竭尽全力,为陛下分忧。”我磕头磕得真心实意。
这可是正三品,之前赵贞吉的位置。我心里乐开了花,这波草原差点被射穿的风险,没白扛。
更让我惊喜的是,嘉靖老板仿佛想起了什么,用那种“朕心情好,顺便赏了”的语气说道:“李爱卿夫人刘氏,温良贤淑,敕封四品诰命。”
贞儿的诰命,拿到了。
我强忍着才没让嘴角咧到耳根,再次谢恩时,声音都激动得有些发颤。比我自己升官都高兴!
带着侍郎的官身和给贞儿的诰命敕书,我几乎是飘出西苑的。李清风圣眷正隆的消息,像长了翅膀一样传遍京城。
很快,徐阶徐阁老便派人送来了“亲切的问候”,话语间不乏拉拢之意。
(老狐狸,这是看中我这把新出炉的刀了?)
但我心里门儿清,下一任老板是谁。我备上厚礼,亲自前往裕王府拜谢高拱、张居正当日出言相助之恩。
高拱依旧是大胡子愤青的做派,说话瓮声瓮气,但眼神比之前缓和了许多:“李侍郎不必多礼。往后,多为朝廷、为裕王殿下办实事就好。”
张居正依旧是那个风光霁月的帅哥,说话让人如沐春风:“李大人大才,得陛下信重,实乃国家之幸。”
谈话间,高拱抚须,看似无意地叹道:“殿下仁厚,近来却常为府中用度蹙眉。唉,天家体统,维系艰难,总有些魑魅魍魉,行那损不足以奉有余之事。”
我立刻心领神会,这是给我递投名状的机会啊。
“岂有此理!”我当即表态,“高大人放心,此事关乎天家体统,下官既在户部,断不能容此等小人作祟。”
回到户部衙门,我新官上任的第一把火,就烧得格外“正义凛然”。我翻出账簿,以“清查积欠,肃清弊端”为由,雷厉风行地将严世蕃克扣裕王府的那笔份例,连本带利地划拨了过去,还亲自去裕王府表示歉意,说是“工作疏忽,发现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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