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察院里,最近有点热闹。
徐阁老门下的几位年轻御史,大概是觉得新首辅上位,急需表现,把我当成了刷战绩的副本,弹劾我的奏疏跟不要钱似的往上递。
更可气的是,这帮七品小官,如今见了我,连表面功夫都懒得做,那眼神,仿佛我李清风比鄢懋卿那颗烂透了的酸菜还招人恨。
我真纳闷了,徐阶到底给他们灌了什么牌子的迷魂汤?前些天还在“公生明”碑前为椒山公、沈公的血泪同仇敌忾,转头就能对我这个刚刚扳倒严世蕃的“战友”捅刀子。
这翻脸的速度,比嘉靖老板翻炼丹方子还快。
他们扣帽子的本事,真是让我大开眼界:
有的说我 “抄家不力,银钱对不上账,恐与严党有勾结” 。
(好吧,虽然有一半是真相——钱确实没全进国库,进了老板内帑——但你们这么勇,敢查陛下的账?)
有的旧事重提,说我 “结交边将,资敌于寇” ,把大同和东南的旧账翻出来炒冷饭。
最离谱的是,竟然说我 “结交内侍,窥探宫闱” 。就因为我接了几次圣旨,听了严世蕃几句临死前的疯话?这想象力,不去写《大明狐仙传》真是屈才了。
哦,我明白了。根子在这里——“道不同,不相为谋”。
都察院里这帮清流,十有八九是理学门徒,讲究个存天理、灭人欲,规矩大于天。
偏偏我行事更偏向“心学”,讲究个知行合一,怎么好用怎么来(在规矩范围内)。我那位赵贞吉师兄,更是心学大家。
以前严嵩这座大山压着,大家还能一致对外。现在大山倒了,学术之争、路线之争就浮上了水面,变得你死我活。
我承认,徐阶当首辅,吏治是比严嵩时代清明了那么一丢丢。但这够吗?远远不够!高拱和赵贞吉想的都是大刀阔斧的改革。尤其是高拱提出“吏治考成法”时,我举双手赞成。
就因为这个,我在徐阶眼里,从不听话的刀,升级成了必须拔掉的眼中钉、肉中刺。
当然,也不是所有想踩我上位的奏疏都能递上去。周延周总宪帮我拦下了大半——都是些见风使舵,想在新首辅面前露个脸的家伙。
看到顶头上司是这么个态度,他们也只好暂时收起小心思,算是识相。
我的值房里,赵凌和林润忧心忡忡。
赵凌苦口婆心:“瑾瑜,我也没想到徐阁老对你成见如此之深。不如下值后,我陪你上门,当面解释清楚,这其中定有误会!”
我看着这位经历过流放却依旧天真的老大哥,叹了口气:“赵大哥,你怎么还是这般……匹夫无罪,怀璧其罪。这个道理,您还不懂吗?”
林润则眼眶发红,激动地说:“李佥宪,他们来找我联名,被我骂回去了。他们说的那些,都不是真的,对吗?”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心里有些唏嘘:“文明(林润表字),你有这份心,我很感激。但官场上的事,很多时候……不是非黑即白。等你再多待些年,就明白了。”
送走他们,我独自坐着,倒不是为自己悲哀,而是为这些年轻御史悲哀。
多好的年纪,一腔热血,却偏偏成了大佬们手中最好用的棋子,用来试探皇帝的刀锋。
正想着,雷聪就来都察院宣旨了。
“陛下口谕:西苑觐见。”
该来的总会来,老板要亲自当裁判了。
西苑精舍,气氛凝重。徐阶、高拱、赵贞吉几位大佬都在,地上还跪着那几个弹劾我的御史,看他们膝盖发抖的样子,估计跪了不短时间,老板的心情显然不美丽。
嘉靖皇帝罕见地沉着脸,我想,这帮愣头青肯定在御前说了什么大不敬的话。
我行完礼,嘉靖冷冷地扫了一眼地上几人:“方才不是挺能说吗?怎么,当着李爱卿的面,不敢说了?”
那几个御史浑身一颤,重重叩首:“臣等奏疏所言,句句属实!李清风实乃国贼,请陛下明察,以正国法!”
(国贼?我呸!)
嘉靖冷哼一声,把球踢给了我:“不必对朕说。方才高爱卿已有高论,朕现在想听听,李大人是如何自辩的?”
(老板称呼臣下为“大人”,这气氛真是诡异到家了。)
于是,御前对峙开始。我一条条驳斥那些莫须有的罪名,引经据典,逻辑清晰。徐阶一言不发,仿佛事不关己。
那几个言官面红耳赤,除了重复“勾结”、“窥探”这些空洞的帽子,一条像样的证据也拿不出来。
这场面,怎么莫名有点熟悉?哦,想起来了,当年严世蕃也是这么梗着脖子硬扛的。
嘉靖显然听腻了这场闹剧,罕见地亲自下场断案:
“够了!张崇、刘锦之、林晗,尔等构陷大臣,妄言惑君……廷杖三十,押入诏狱,听候发落!”
雷聪带着锦衣卫应声而入,像拖死狗一样把那几个义愤填膺的年轻御史拖了出去。
很快,午门外传来了沉闷的棍棒声,一下下,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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