船身猛地一轻,如离弦之箭般穿过裂缝,驶向海峡对岸。苏引商扶着船舷喘息,手心的断笛还在发烫,笛身上的音藤染上了一层淡金,那些黑色的尖刺悄然褪去。她回头望去,断音海峡的黑绿色海水正在褪去,露出底下青灰色的礁石,那些残魂化作点点星光,朝着万音大会的方向飘去,仿佛在为他们引路。
“看来,和音之术真的能行。”夜离痕收起旷野弦,指尖还残留着与清商共鸣时的麻痒感,这是他被逐出钧天阁后从未有过的体验,“玄岳要是知道他最鄙夷的浊羽,竟能与清商共奏,怕是要气碎镇音杵。”
慕清弦低头看着残琴上的裂痕,那里的血珠已经凝固,留下淡红色的印记。刚才与夜离痕、苏引商共鸣的瞬间,他清晰地感觉到体内躁动的仙骨竟有了片刻的安宁,那种被钧天誓压制的情感如暖流般淌过心口,带着一丝陌生的暖意。
“别高兴得太早。”他压下心头的波动,声音恢复了惯常的清冷,“这只是前哨。真正的战场,在祭音台。”
船刚靠岸,潮湿的空气中就飘来一股熟悉的药草香。风离带着几个裂帛渊反水者候在礁石后,他们穿着凡人乐师的粗布衣裳,背上的乐器箱却隐隐透出浊羽的暗紫色光芒。风离比夜离痕更显清瘦,眉宇间带着书卷气,若非他手中那把缠着暗纹的骨笛,任谁都会以为他是哪家乐府的先生。
“来得正好。”风离递过一卷兽皮图纸,上面用金线绣着万籁烬鼎的内部结构,每一处咒文的节点都标着红色的记号,“单孤加了道新咒,能把吞噬的音能转化为‘蚀骨音’,专门针对仙骨和混音体。”他指着鼎底的一个齿轮状图案,“这里是唯一的死穴,需要清商与浊羽同时注入特定的音波才能引爆。”
苏引商的断笛突然又开始震颤,这次的幅度比在海峡中更剧烈,笛身上的音藤直指风离身后的礁石群。她心中警铃大作,刚要开口示警,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尖锐的骨笛声。
那笛声短促而急促,像是某种信号,在寂静的海岸线上回荡。苏引商猛地回头,看见一个戴着斗笠的渔夫正站在船尾,手中握着一支白骨制成的短笛,笛口还冒着淡淡的音雾——那是钧天阁特有的示警笛,只有长老亲信才能持有。
“是玄岳的眼线!”夜离痕猛地将苏引商推向风离,“带她走!祭音台东侧的弃音阁有密道!”他解开旷野弦的琴囊,黑色的弦丝在阳光下泛着冷光,“我引开他们。”
“不行!”苏引商挣扎着想回头,却被风离死死按住,“你忘了阿蛮是怎么死的?忘了素微夫人的嘱托?”风离的声音带着急怒,“他是裂帛渊少主,钧天阁不敢轻易杀他!但你不一样——”
话音未落,远处的海面上已传来破空之声。数十道清商音波如利剑般射来,钧天阁弟子的身影在雾中显现,为首的正是玄岳的得意门生,手中的长剑泛着清商的白光。
夜离痕纵身跃到礁石最高处,旷野弦在他手中化作一道黑色的长鞭,狠狠抽向空中的音波。“想抓她,先过我这关!”他的声音在海峡上空回荡,带着裂帛渊少主独有的狂傲,“告诉玄岳,当年他欠我母亲的,今日我一并讨还!”
苏引商被风离拽着往密道跑,她回头望去,只见夜离痕的身影被无数清商音波包围,黑色的旷野弦在白光中不断闪烁,像是暗夜中挣扎的星火。礁石上传来弦丝绷紧的悲鸣,那声音刺得她耳膜生疼,仿佛有什么重要的东西正在断裂。
“他不会有事的。”风离的声音带着哽咽,却脚步不停,“从小到大,他总能从绝境里爬出来。”
苏引商握紧手中的断笛,笛身上的音藤缠绕着一丝微弱的暗紫色音波——那是夜离痕刚才为她挡开示警笛音时,不小心沾染上的浊羽之力。她能感觉到这丝音波正在发烫,像是在传递着某种讯息,带着决绝,也带着守护。
祭音台的轮廓已在雾中显现,巨大的万籁烬鼎如黑色的山峦般矗立在中央,鼎口溢出的音能在空气中扭曲成蛇形,发出嘶嘶的声响。苏引商望着那座象征着吞噬与毁灭的巨鼎,又回头看向被追兵围困的礁石,心中突然生出一个念头:
或许,万籁烬鼎从一开始就不是为了吞噬而存在。就像夜离痕的旷野弦,看似承载着浊羽的戾气,实则藏着最坚定的守护之心。
她深吸一口气,将断笛按在唇边。这一次,她没有吹奏童谣,而是试着将夜离痕的浊羽之力、慕清弦的清商之力,还有自己的俗韵之力融入同一道笛音中。
细微的音波在空气中扩散,穿过雾霭,越过礁石,朝着万籁烬鼎的方向飘去。鼎口的音蛇突然停顿了一瞬,像是被这道陌生的音波惊扰。
苏引商知道,真正的和鸣,才刚刚开始。而他们,已经没有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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