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变慢。苏引商看见镇音杵上的寒光,看见夜离痕突然转身,看见他手中的旷野弦如黑色闪电般展开——那弦曾在孤鸣礁为她挡过追兵,曾在海峡与她的笛音共鸣,此刻正以决绝的姿态,挡在她与镇音杵之间。
“嗤啦——”
弦断的声音清脆得像心碎。旷野弦在蚀骨音的冲击下寸寸断裂,黑色的弦丝混着夜离痕的血,溅在苏引商的护音铃上。铃身的暗紫色花纹突然爆发出强光,与鼎身的弑音咒产生剧烈的碰撞,咒纹竟裂开了一道细微的缝隙。
“夜离痕!”苏引商伸手去抓他,却只摸到一片虚无。夜离痕的身体像断线的风筝般坠向鼎口,坠落的瞬间,他对她笑了,唇边的血迹映着鼎口的金光,像极了他们初见时,裂帛渊的晚霞。
“记得……替我听遍六界的音……”
他的声音消散在鼎口的音雾里。苏引商眼睁睁看着他的身影被黑色管道吞噬,护音铃突然发出悲鸣,铃身裂开细纹,与她的断笛产生共振——夜离痕的最后一缕浊羽,竟顺着铃音,融入了她的混音能中。
“啊——!”
苏引商体内的浊羽因悲痛彻底爆发,却没有失控。夜离痕的血与弦丝在她体内织成一张网,将清商、浊羽、俗韵牢牢兜住,笛音中第一次同时响起三种音波的共鸣,清越如流泉,沉郁如远山,温暖如烟火。
这道和鸣穿透了混战的喧嚣,传入每个人耳中。正在厮杀的生灵纷纷停手,看着祭音台上那个沐浴在三色光中的少女,看着万籁烬鼎上不断扩大的裂痕,突然明白了什么。
玄岳看着裂开的咒纹,看着台下倒戈的弟子,看着苏引商眼中那道从未有过的光芒,终于感到了恐惧。他发疯似的催动镇音杵,想要将这道和鸣彻底碾碎,却被一道清越的琴音拦住。
慕清弦不知何时走上了祭音台,残琴在他手中泛着金光。他的仙骨裂痕已蔓延到脖颈,血珠顺着琴弦往下滴,落在台上的血迹里,竟开出淡金色的花。
“玄岳,结束了。”慕清弦的琴音里没有了钧天誓的冰冷,只有一种破釜沉舟的温柔,“清商、浊羽、俗韵,本就该共生。”
他抬手抚琴,清商音波与苏引商的笛音交织,形成一道螺旋状的光柱,直冲万籁烬鼎的裂痕。鼎身剧烈震颤,黑色的咒纹在光柱中寸寸剥落,露出底下暗金色的和声鼎本体。
台下的六界生灵看着这道贯穿天地的光柱,看着琴笛和鸣的两人,看着那些不再对立的音波,突然不约而同地奏响了手中的乐器。清商的仙乐、浊羽的鼓点、俗韵的歌谣,在这一刻真正融合在一起,化作一道温暖的音潮,涌向祭音台中央。
玄岳在音潮中节节后退,镇音杵上的符文彻底熄灭。他看着那些曾经拥护他的弟子,此刻正与裂帛渊的人并肩合奏,终于瘫倒在地,眼中只剩下绝望。
万籁烬鼎的裂痕越来越大,金色的光芒从裂缝中涌出,将黑色的音雾驱散。苏引商望着鼎口,仿佛看到夜离痕的身影在光芒中对她微笑,看到那些被吞噬的残魂化作音蝶,从鼎中飞出,朝着六界各地散去。
她握紧断笛,与慕清弦对视一眼。两人的目光里没有了禁忌,没有了束缚,只有一种无需言说的默契。
琴笛和鸣,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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