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尘迟疑着接过,指尖触到笛身的音藤纹路时,那些温润的光流顺着他的手指漫开,竟让他布满疤痕的手泛起淡淡的光泽。他笨拙地吹响,逐音笛的调子混着骨笛残留的余韵,在和声台上空盘旋,引得台心的旷野弦残段发出欢快的共鸣,连崖壁上的《浊羽正解》都泛起了紫金色的光。
“你看。”风离对着夜离痕的灵位方向抬了抬下巴,那里的香灰被风吹起,恰好落在和声台上,与金光相融,“他也在听。”
午后的阳光透过云层,给调音谷镀上了层金边。玄岳拄着竹杖赶来时,正看见墨尘和苏引商合奏,慕清弦的琵琶、风离的旷野弦、南渊乐师的海螺笛都加入进来,连崖上的海鸟都落回枝头,跟着调子轻轻拍打翅膀。
“好啊,好啊。”玄岳笑得眼角的皱纹都堆在了一起,竹杖头的音藤花纹在台面上轻轻一点,和声台突然裂开道缝隙,露出底下的玉石基座——基座上刻着的,竟是与钧天阁听韵台一模一样的清商古谱,只是每个音符旁都多了浊羽与俗韵的注解,“素微夫人当年就说,裂帛渊的底下藏着和鸣的根,果然没说错。”
墨尘的目光落在古谱上,突然“噗通”一声跪在台上,对着玄岳深深叩首:“长老,弟子愿将《破劫曲》献给六界,让所有浊羽都知道,戾气能杀人,也能……救人。”
“该叫《新生曲》才对。”苏引商笑着扶起他,逐音笛的音藤纹路与他骨笛上的铜丝轻轻交缠,“破了旧劫,就该迎新生。”
暮色降临时,和声台的石壁前围满了人。墨尘的骨笛被挂在《浊羽正解》旁边,笛身上缠着苏引商送的音藤,藤叶间开着朵小小的三色花。风离让人在台边支起了篝火,南渊的乐师们用海螺煮了海鲜汤,钧天阁赶来的弟子正跟着墨尘学吹《新生曲》,调子虽生涩,却带着前所未有的认真。
玄岳靠在篝火边,手里转着支歪孔笛——是苏引商白天给他的,说“清商长老也该学学俗韵的活泛”。他吹得不成调,逗得孩子们直笑,却仍固执地转着,竹杖旁的《浊羽正解》拓本上,已被他用清商音能补了密密麻麻的注解。
苏引商坐在慕清弦身边,看着海面上跳跃的火光,突然发现他的琵琶弦换了新的——是用夜离痕的旷野弦残段与音寂渊的音藤纤维混纺的,弹起来既有浊羽的沉郁,又有清商的温润。“这弦……”
“沈辞洲说,这样才叫‘和鸣弦’。”慕清弦的指尖在弦上轻轻划过,清越的调子与远处的涛声完美重合,“就像我们,谁也离不开谁。”
墨尘走过来时,手里捧着两碗海鲜汤,汤面上漂着嫩黄的海菜。“苏姑娘,慕先生,尝尝南渊的味道。”他的声音比白天清亮了许多,疤脸在火光中竟显得柔和了些,“我想留在调音谷,教孩子们吹笛子,用干净的调子。”
“裂帛渊的新声,正缺个好老师。”风离将自己的旷野弦解下,递了半段给墨尘,“用这个修你的骨笛,夜离痕的弦,能镇住所有戾气。”
墨尘接过弦段的瞬间,指尖与风离相触,两道淡紫色的浊羽光流在空气中交汇,像两只紧握的手。远处的和声台上,夜离痕的残段突然发出悠长的共鸣,与篝火的噼啪声、乐师的调笑声、孩童的嬉闹声混在一起,漫向裂帛渊的深处,漫向六界的每个角落。
苏引商喝着海鲜汤,听着慕清弦的琵琶声,看着墨尘教孩子们吹笛的背影,突然觉得这咸涩的海风里,竟藏着比忘忧巷的桂花糕更暖的味道。她知道,裂帛渊的新声,不只是乐调的改变,更是人心的和解——那些曾经的仇恨、偏见、伤痛,都在这流动的和鸣里,慢慢化作滋养新生的土壤。
夜深时,篝火渐渐熄灭,只剩下星子在海面闪烁。和声台的旷野弦残段还在轻轻共鸣,像在哼着支古老的歌谣。苏引商靠在慕清弦肩头,看着崖壁上《浊羽正解》的光痕与星空的轨迹重合,突然明白:所谓和鸣,从不是让浊羽变成清商,让烈变成雅,而是让每种声音都能在自己的轨道上发光,却又在相遇时,愿意为彼此弯一弯调子,就像裂帛渊的涛声,既能撞碎礁石,也能温柔地托起归航的船。
墨尘的骨笛挂在石壁上,音藤缠绕的笛身在星光下泛着银。风离说,等明天太阳升起,他会带着裂帛渊的乐师,去钧天阁参加和音大会,把《新生曲》吹给所有清商修士听。
“一定会很好听。”苏引商轻声说,逐音笛在她手中发出与旷野弦残段相同的共鸣。
慕清弦握住她的手,指尖的光痕与她腕上的护音铃相触,铃音清越,像在为这裂帛渊的新声,轻轻打着节拍。
涛声依旧,却不再是杀伐的序曲,是和鸣的序章。而这序章里,有血的温度,有泪的咸涩,有放下的勇气,更有无数个愿意相信明天的灵魂,在星光下,在海风里,把旧的伤痕,吹成了新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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