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音谷的晨雾裹着未散的音波,在满地碎石上凝结成霜。苏引商蹲在双音炉的废墟前,指尖抚过炉壁上残存的“和鸣”刻字,那里还留着慕归尘最后的体温——温热的,带着清浊二音尚未散尽的震颤。
“归一弦的残力还在流窜。”慕清弦的琵琶弦绷得笔直,弦音扫过谷中,将那些乱窜的音能碎片轻轻拢起,“它们失去了宿主,正在反噬这片土地。”他指着崖壁上开裂的音痕,那些曾被归音图引动的符文正渗出黑红色的汁液,像在流血。
沈辞洲将共鸣石嵌进废墟的凹槽,石面亮起时,映出无数细小的光带——那是慕归尘消散前散逸的血脉音能,正与归音图残留的引力互相撕扯。“这些音能里藏着他的执念,”他声音凝重,“如果不能化解,断音谷会变成新的音劫源头。”
苏引商举起逐音笛,笛身上的音藤突然朝着废墟深处生长,叶片尖端泛着三色光晕。她试着吹奏《相思调》,笛声漫过废墟时,那些乱窜的音能碎片竟微微停顿,像是被旋律安抚的困兽。
“他在听。”风离握紧手中的旷野弦残段,弦上的血痕与笛声产生共鸣,“我哥的弦能稳住他的残音,或许……我们可以用和鸣化解他的执念。”
玄岳从怀中取出那枚刻着“和鸣”的炉壁残片,将其放在废墟中央:“初代的双音术本就讲究‘疏’而非‘堵’。归音术是强行压制,我们要做的,是让这些音能找到真正的归宿。”他看向慕清弦,“清弦,用你的清商引他的浊羽;引商,以俗韵调和,就像当年在音寂渊那样。”
慕清弦点头,琵琶声如流水般漫出,清商的温润裹着归音图溃散时的余波,在谷中织成一张无形的网。苏引商的笛音紧随其后,俗韵的鲜活与浊羽的沉烈在网中交织,竟让那些黑红色的汁液渐渐褪去,露出底下嫩绿的音藤嫩芽。
“再加把劲!”沈辞洲将共鸣石的灵力催到极致,石面映出慕归尘模糊的虚影——他坐在忘忧巷的槐树下,手里攥着半块糖纸,正笨拙地学吹柳笛。虚影看到他们,竟露出一丝怯怯的笑,虚影周围的音能碎片瞬间变得柔和。
“归尘。”慕清弦的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琵琶弦转得更柔,“回来吧,回忘忧巷去,阿禾还等着听你吹童谣呢。”
虚影猛地一震,胸口的双重音痕开始发光。他抬起手,似乎想触碰什么,却在指尖即将碰到音藤的刹那,被一股突如其来的黑气拽回废墟深处。断音谷剧烈震颤起来,归音图的残力与慕归尘的执念产生最后的冲撞,崖壁上的符文再次亮起,发出刺耳的尖啸。
“他在害怕!”苏引商的笛音陡然拔高,将阿蛮的玉蝉音灵融入旋律,“别怕!阿蛮说,她还没听完你的童谣呢!”
玉蝉音灵在笛声中振翅,发出清脆的鸣响。那股黑气在鸣响中剧烈波动,竟缓缓退去,露出慕归尘虚影原本的模样——不是黑袍人的偏执,也不是双音反噬的痛苦,只是个眉眼干净的少年,手里捧着一支歪孔笛。
“真的……可以吗?”少年虚影的声音带着哽咽,“清商和浊羽……真的能一起奏乐吗?”
“能。”苏引商的笛音温柔如水,“你听。”
她与慕清弦对视一眼,琴笛合鸣陡然转向《忘忧谣》——那是忘忧巷孩童最常唱的歌谣,清商的琵琶、浊羽的笛音、俗韵的蝉鸣在谷中交融,竟让双音炉的废墟上,缓缓升起一道彩虹般的音桥。
音桥上,两道虚影渐渐清晰——初代阁主与裂帛渊少主并肩而立,手里握着修复完整的“归”字玉佩,玉佩上的“归”字已被岁月磨成“和”字。他们笑着看向少年慕归尘,伸手将他拉上音桥,三人的身影在音桥尽头渐渐融合,化作无数光点,融入断音谷的音藤。
“他们……和解了。”玄岳看着这一幕,老泪纵横,“千年的执念,终于了了。”
随着虚影消散,断音谷的震颤彻底平息。崖壁上的符文褪去血色,化作清浊交织的藤蔓,将整个山谷缠绕成绿色的怀抱。双音炉的废墟上,长出一株从未见过的音藤,藤上结着三颗果实——清商的银白、浊羽的赤红、俗韵的暖黄,在晨雾中泛着温润的光。
“是和音果。”苏引商伸手触碰果实,指尖传来熟悉的共鸣,“同心崖的音藤结果了,这里也……”
慕清弦捡起地上最后一段归一弦,弦上的冰火蚕丝已变得柔软,缠绕在新长的音藤上,与逐音笛的音藤交相辉映。他忽然发现,音藤的根须里缠着半块未燃尽的衣角,是慕归尘的黑袍碎片,此刻正与阿蛮的玉蝉音灵一起,安静地守护着新生的和音果。
“他没有消失。”慕清弦轻声道,琵琶弦发出柔和的共鸣,“他以另一种方式,留在了他想守护的和鸣里。”
沈辞洲用共鸣石记录下这一幕,石面上清晰地显现出断音谷的新音能轨迹——清商、浊羽、俗韵像三条溪流,在谷中交汇成河,朝着六界缓缓流淌。“这才是真正的归音,”他笑着说,“不是被强行收纳,是自由地交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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