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里,修琴室的窗总透着微光。慕清弦在整理旧物时,从忘忧丝琴的暗格里摸出个油纸包,里面是半块发霉的桂花糕,还有张泛黄的字条,是素微夫人的笔迹:“清弦,归尘偷藏的糕,你替他吃了吧。兄弟俩别总闹别扭,琴瑟和鸣,才是家。”
他将桂花糕凑近鼻尖,隐约还能闻到当年的甜。“引弦琴”突然发出轻颤,琴音里竟混着慕归尘少年时的笑声:“堂哥,这糕是忘忧巷李婶做的,比钧天阁的点心甜!”那声音鲜活得像在耳边,带着浊羽的热,却裹着清商的柔。
苏引商端着新沏的茶进来,见他对着空处出神,便将茶盏放在琴旁:“他一直都在,只是换了种方式陪你。”茶雾氤氲中,“引弦琴”的弦上凝结出颗露珠,顺着琴身滚落,滴在字条上,将“别总闹别扭”几字晕得发亮。
次日清晨,钧天阁的弟子们发现,所有清商琴的弦都悄悄起了变化——银白的弦身上,或多或少缠上了几缕浊羽的黑丝,或是沾了点俗韵的金粉。凌霜月抚着自己的琴,突然笑道:“看来‘引弦琴’把话传到了,清商的弦,早该沾点人间烟火了。”
她带着弟子们来修琴室拜访,见慕清弦正用“引弦琴”教几个裂帛渊的少年弹《观云曲》。少年们的指尖还带着旷野弦的火纹,弹出的清商调却意外地灵动,琴音里混着裂帛渊的风声,像流云掠过火山口,竟生出种奇异的和谐。
“这才是素微夫人想看到的钧天阁。”凌霜月望着这一幕,从袖中取出支玉簪,簪头是片琴形的玉,“这是先师留给你的,说‘等清弦的琴愿意为别人而鸣时,再交给他’。”玉簪触到“引弦琴”的瞬间,琴身爆发出强光,将整个修琴室照得如同白昼。
光中浮现出素微夫人与裂帛渊前代少主合奏的画面:她的清商琴与他的旷野弦缠成一团,琴音弦声里,年幼的慕清弦与慕归尘正趴在廊柱后偷看,手里还攥着没吃完的桂花糕。“你看,”素微夫人的声音从光中传来,“清浊本就该像这样,坐在同一片月光下。”
画面消散时,“引弦琴”的弦上多了道浅粉的纹,是素微夫人玉簪的颜色。慕清弦忽然明白,母亲当年留下忘忧丝琴,从不是要他固守清商正统,是要他记得,连最纯粹的清商,都曾在浊羽的热里,开出过温柔的花。
沈辞洲带着新铸的音能鼎来拓琴音时,恰逢苏引商与慕清弦合奏。鼎中倒映出琴笛相依的影子,影子周围,无数细碎的光点在盘旋——是历代清商乐师的残魂,他们曾困在“清浊对立”的执念里,此刻却在“引弦琴”的和鸣中,露出释然的笑。
“这琴的音能,能解所有音劫留下的结。”沈辞洲望着鼎中光点,在史册上补了句,“所谓新生,是让过去的遗憾,都成为未来的养分。”他收起史册时,正看见“引弦琴”的音藤缠上窗外的一株新竹,竹节上立刻生出个小小的“和”字,像琴给世界的回礼。
暮色渐浓时,慕清弦抱着“引弦琴”,与苏引商并肩走在听竹坞的小径上。琴音偶尔随风轻响,与远处音藤邮路的金粉、溪云村传来的叶笛声、归音亭的笛鸣遥相呼应,像六界在共唱一首未完的歌。
他低头看着琴身,那些修复的痕迹在月光下清晰可见——音誓藤的银、冰火蚕丝的黑、和音果的金,像三条河流在琴身交汇,最终汇成一片平静的湖。原来残琴的新生,从不是抹去伤痕,是让伤痕成为勋章,证明那些曾以为跨不过的坎,终会在时光里,变成温柔的注脚。
喜欢弦上引请大家收藏:(www.38xs.com)弦上引三八小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