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声雨落尽时,祭音台遗址的泥土里冒出无数细碎的绿芽,芽尖都顶着星点微光——是那些被鼎魂释放的音能残魂,正借着雨水扎根。苏引商蹲下身,指尖碰了碰最靠近鼎片融合处的那株芽,芽叶竟立刻舒展开,露出背面刻着的小字:“凌清商”。
“是清商长老的残魂。”慕清弦的“引弦琴”突然轻颤,琴音里混着凌清商当年在钧天阁教他调弦的声音,“他总说‘清商的弦太硬,该沾点浊羽的韧’,原来心里早就认了。”
沈辞洲正用共鸣石记录这奇观,石面突然映出更远处的景象:裂帛渊的鸣沙台上,夜离痕的旷野弦残段正与和声雨共鸣,弦声里飘出段未完成的谱子,竟是他当年想与慕清弦合奏的《兄弟谣》;忘音村的老槐树下,被鼎吞噬的初代乐师残魂化作光,钻进孩子们的琵琶里,让最生涩的指法都多了几分古雅。
“原来他们从未离开。”苏引商望着石面,逐音笛的音藤突然缠上她的手腕,传递来股熟悉的暖意——是阿蛮的灵韵,混在和声雨里,正往溪云村飞去。她仿佛能看见小花举着补过的陶哨,被那缕光轻轻触碰,哨音突然变得清亮,像阿蛮在借她的口,把没唱完的歌续下去。
风离带着裂帛渊的族人赶来时,正撞见单孤的残魂化作道红光,钻进个少年的旷野弦里。那少年本是单孤的侄孙,总因先祖的恶名抬不起头,此刻弦声突然变得沉厚温柔,再无半分戾气。“叔公是想告诉我,”少年红着眼眶抚弦,“浊羽的烈,该用来护人,不是伤人。”
祭音台的光河渐渐淡去,却在地面留下蜿蜒的纹路,像六界音能的脉络。苏引商与慕清弦并肩走着,琴笛的共鸣让纹路泛起涟漪,涟漪里,上一代混音体的虚影正对着他们笑,手里的琴与夜离痕的弦缠成一团,像在说“看,你们做到了”。
“和声鼎没了,可和声才刚开始。”沈辞洲在史册末页画下光河的模样,“就像花谢了会结果,鼎散了,会让音能长得更疯。”他的笔尖刚落,远处突然传来震天的乐声——是合音殿的六界乐师在合奏,清商的雅、浊羽的狂、俗韵的活混在一起,竟让祭音台的泥土都跟着震颤。
苏引商忽然想起鼎魂消散前的眼神,那里面没有遗憾,只有释然。或许万籁烬鼎从诞生起就不该是“吞噬者”,它只是以极端的方式收集着六界的声音,等着有一天,能有人教会它:真正的力量从不是让所有声音闭嘴,是让每个声音都愿意为彼此放低音量,却又不熄灭自己的光。
暮色降临时,孩子们的嬉闹声从遗址边缘传来。阿禾带着溪云村的伙伴们,用和声雨滋润过的音竹,做了支一人高的巨笛。当他们合力吹响时,笛音穿过祭音台,撞在合音殿的琉璃顶上,竟落下更多和声雨,雨珠里裹着无数笑脸——有素微夫人的温柔,有慕归尘的明朗,有单孤的悔悟,有夜离痕的释然。
“这笛子该叫‘和鸣’。”苏引商望着那支巨笛,音藤在笛身缠绕出“六界同春”四个字。慕清弦的“引弦琴”应和着,弦音与笛音在暮色中织成网,网住了最后一缕和声雨,落在那株刻着“凌清商”的芽上。
芽叶突然开出朵小小的花,花瓣是清商的银、浊羽的红、俗韵的金。沈辞洲摘下片花瓣夹进史册,轻声道:“这才是鼎的归宿——不是青铜铸就的器,是开在人间的花。”
离开祭音台时,风里的青铜味彻底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音竹的清香与孩童的笑声。苏引商回头望了眼那片新生的草地,忽然明白,所有的毁灭都是为了更好的生长——就像和声鼎碎了,却让六界的音能长出了根;那些曾被视作“仇敌”的声音,终在雨水中,学会了彼此拥抱的姿势。
远处的巨笛还在响,笛音里混着新的调子,是孩子们自己编的:“鼎魂散,和声来,清浊俗,共花开……”歌声乘着风,往六界的每个角落飞去,像一封封写满希望的信,告诉所有等待的人:最动人的和声,从不是完美的齐唱,是带着所有过往的重量,依然愿意为世界,多唱一句温柔的歌。
喜欢弦上引请大家收藏:(www.38xs.com)弦上引三八小说更新速度全网最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