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漫过忘忧巷时,老槐树的影子在地上轻轻摇晃,像谁在打着温柔的拍子。阿禾把小花送的和声花瓣小心地收进笛盒,盒里还躺着片泛黄的音藤叶——是苏引商送他的,叶面上刻着“音能无界”四个字,边角已被摩挲得发亮。
“阿禾,过来尝尝新酿的和音酒。”王老汉的声音从巷口传来,他手里提着个陶瓮,瓮口飘出的酒香里混着清商蜜、浊羽果、俗韵米的气息。几个裂帛渊的少年正围着他,手里捧着新做的陶碗,碗沿还沾着窑火的温度。
阿禾跑过去时,正撞见少年们用旷野弦的拨片舀酒喝,弦片碰着陶碗,发出叮叮当当的响。“这声能编进《落槐谣》里!”阿禾掏出随身的炭笔,蹲在地上就着月光记谱,少年们凑过来瞧,七嘴八舌地提建议:“要加裂帛渊的沙粒声!”“得有忘忧巷的蝉鸣!”
巷尾的灯亮了,慕清弦正将“引弦琴”挂在墙上,琴穗上的野菊换了新的,是溪云村的孩子早上送来的。苏引商端着两盏茶出来,茶盏里飘着和音果泡的茶,茶汤里映着窗外的音藤,藤叶上的信囊还在轻轻晃动,里面是刚从钧天阁寄来的——凌霜月说,新收的弟子里有个混音体,笛音比当年的苏引商还要清亮。
“沈先生的史册又加厚了。”苏引商望着墙上的音能灯,灯光里映出沈辞洲伏案的身影,他正用和声花的汁液当墨,补记今日的趣事:裂帛渊的玄岳长老学吹叶笛,把叶子吹破了三张;忘音村的老乐师带着琵琶班,在三音市集开了个“混调铺子”,清商的《平沙落雁》能和俗韵的《卖花词》凑成段新曲。
阿禾记完谱子回来,见琴案上放着支新笛,笛身是用溪云村第一批长成的音竹做的,竹节处的天然笛孔里,还嵌着清商的冰晶、浊羽的火纹、俗韵的泥点。“给你的‘毕业礼’。”苏引商笑着把笛递给他,“以后这巷口的笛音,该换你主奏了。”
阿禾接过笛,指尖刚触到孔,就听见忘忧巷的风里传来熟悉的振翅声。玉蝉音灵带着小羽落在檐角,翅膀上沾着极北冰原的雪、南海鲛人岛的浪、人间皇城的钟鸣——是新的音波信,说六界的每个角落,都长出了会唱歌的音藤。
“小羽说,无音雾海的寂音兽生了崽,幼崽的第一声叫,像极了阿蛮姐姐的陶哨。”慕清弦望着音灵翅膀上的光纹,琴身突然轻轻震颤,像是在回应某个遥远的呼唤。阿禾举着新笛往夜空一吹,笛音穿过云层,与那些来自六界的音波撞在一起,落回地面时,竟在老槐树下凝成个小小的光茧。
光茧裂开时,钻出只极小的音灵,翅膀上的纹路是阿禾的笛、小花的哨、王老汉的糖画、裂帛渊少年的弦……像个微缩的六界。它歪头蹭了蹭阿禾的指尖,突然振翅飞起,拖着一缕笛音往音藤邮路的方向去,那里还有无数新的信囊在等它送达。
“你看,”苏引商望着光灵远去的方向,逐音笛的音藤缠上慕清弦的衣袖,“我们的故事,正长着呢。”
夜深时,忘忧巷的音渐渐轻了。王老汉的陶瓮空了,少年们的笑声散了,只有老槐树还在落瓣,花瓣粘在阿禾新记的谱子上,像给每个音符都戴了顶小帽子。阿禾把谱子小心地夹进沈辞洲的史册续篇里,发现最后一页的空白处,有人用指腹沾着和声花蜜,写了行字:
“所谓余韵,是后来者的调子,总带着前人的温度。”
他合上书时,听见合音殿的方向传来隐约的琴笛和鸣,那调子既熟悉又新鲜——是《同尘曲》的根,却发了新的芽,像在说:过去的故事结了果,未来的歌,正要开嗓呢。
老槐树的影子在月光里轻轻晃,像谁在低声哼唱。风穿过巷口,带着新笛的清、旧琴的暖、落瓣的香,往六界的每个黎明飞去。那里,总有人在等,等一声笛响,等一段琴音,等所有未完的余韵,慢慢长成新的传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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