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音谷的晨雾带着虹彩,像被孩童揉碎的糖纸。阿彩扒着谷口的音石,鼻尖几乎要碰到人间飘来的炊烟——那里面混着炸油条的香、豆腐脑的暖,还有卖花姑娘的吆喝,缠在她指尖,让异音族孩童特有的彩光泛起粉紫。她偷偷溜出谷时,衣角绣的“和”字纹还沾着露水,是族长用音藤汁绣的,说“这纹路能让六界认你是自家人”。
百音楼的定音钟在辰时准时响起,清越的钟音刚漫过三条街,就被道彩色音波撞得粉碎。守钟仙童摔在铜屑里,看着碎片上流转的虹光,声音发颤:“是异音!是异音族的妖术!”消息传回钧天阁,玄砚长老捏碎了茶盏,泛黄的《禁异录》被翻得哗哗响:“早说过这些旁门左道会乱我清商根基!”
阿音赶到时,百音楼前已围满持剑的仙门弟子。阿彩缩在断钟后,指尖的彩光因恐惧褪成灰蓝,碎铜片竟跟着她的情绪微微颤动。“别伤她!”阿音横过虫蛀竹笛,笛音刚起,彩光突然亮了亮,在她掌心映出团暖黄——那是她心底“想弄清缘由”的期待。
“她的音波是面镜子。”杂音谷族长的声音从人群后传来。老人拄着回声叶拐杖,杖尖画过的地方留下淡金音纹,“定音钟不是被震碎的,是钟里积了百年的排斥心,被这孩子的音波照得藏不住了。”他举起共鸣石,石中映出仙门弟子紧握剑柄的手,也映出阿弦眼里跃跃欲试的光。
阿弦抱着迷你引弦琴凑近阿彩,小脸上沾着跑出来的汗:“我教你弹《忘忧谣》吧,曾祖母说这调子能让人变开心。”琴音起时,阿彩的灰蓝光波渐渐泛出暖橙,两个孩子的音波在断钟上空交织,凝成道暖金光流,顺着铜片裂痕游走。碎钟片开始颤动、拼接,最后在声清亮的钟鸣里复原,钟身多了圈虹彩纹路,像给清冷的清商至宝系了条彩色丝带。
“这……这不可能!”玄砚摸着钟身虹彩,突然想起《元音初解》里的话:“天地初开,音有五色……”暖金光流漫过他指尖,那些“异音必为祸”的执念,像被温水化开的冰,渐渐散了。
阿彩踮脚摸了摸修复的钟,钟音再次响起,裹着她的彩色音波,清越中带着甜软暖意。族长望着这幕笑了:“音能哪有正邪,不过是人心贴的标签。”阿音望着钟身虹彩,忽然懂了鼎魂说的“未知”——新的声音从不是威胁,是让六界调子更热闹的音符。
离开时,阿彩把片回声叶塞进阿弦手里,叶面上印着两个孩子牵手的影子。阿弦回赠她支竹哨,哨子上留着虫蛀竹笛的同款缺口。虹彩音波与清商琴音在巷尾缠成圈,像给这个清晨系了个彩色的结。
阿彩攥着阿弦给的竹哨,指腹反复摩挲那道与虫蛀竹笛同款的缺口,掌心的汗把哨子浸得发潮。她偷偷抬眼,看见玄砚长老正盯着定音钟上的虹彩纹路出神,仙门弟子们的剑虽未入鞘,握剑的手却松了些,有个穿浅蓝道袍的小弟子甚至悄悄歪头,看她衣角绣的“和”字纹——那纹路在晨光里泛着微光,像片被露水打湿的叶子。
“长老,”阿音忽然开口,笛尾轻轻点了点地面,“您还记得百音楼的碑记吗?‘钟鸣六界,非为独尊,是为传声’。”她弯腰拾起块未完全拼接的钟碎片,碎片上还留着阿彩的彩色音波痕迹,“定音钟守了百年清商正统,今天却被异音唤醒,或许正是想告诉我们,‘传声’二字,本就该容得下更多颜色。”
玄砚的目光落在碎片上,那抹虹彩像根细针,刺破了他心底积郁多年的坚冰。他想起幼时听祖父讲的故事:初代阁主铸定音钟时,曾在炉中添了块杂音谷的共鸣石,说“若有一天钟鸣失色,必是新音将至”。当时只当是传说,此刻看着钟身流转的虹彩,忽然明白那句“失色”不是指钟音黯淡,是指调子太单调,反而失了天地初开时的鲜活。
“可……可异音族的记载里,分明有‘扰乱纲常’的先例。”站在玄砚身后的中年仙官忍不住插话,他袖口绣着玄岳的云纹,说话时指尖无意识地掐着诀,显见得内心仍有戒备。阿彩听见这话,指尖的彩光又暗了暗,往阿弦身后缩了缩——她在谷里听长辈说过,三百年前有位异音族先祖误入钧天阁,因无法控制情绪音波,震碎了三座琴坊,从此“异音扰清”的说法便流传开来。
阿弦突然把迷你引弦琴往阿彩手里塞:“你弹弹看,就弹刚才我们合奏的调子。”阿彩愣了愣,指尖刚碰到琴弦,彩光便顺着弦身漫开,琴音起时,周围散落的钟碎片突然齐齐颤动,在地上拼出幅模糊的画:初代阁主与位异音族女子并肩站在铸钟炉前,女子指尖的彩光正注入滚烫的钟坯,阁主手里拿着的,正是阿彩衣角同款的“和”字纹布帕。
“这……这是……”中年仙官的声音发颤,他从小读的典籍里,从未有过这样的记载。杂音谷族长抚着胡须笑了,拐杖在地上轻轻一顿,回声叶杖头射出道光束,在百音楼的墙面上投下更清晰的影像:那是异音族的古老壁画,画中六界生灵围坐合奏,清商的琴、浊羽的弦、俗韵的笛、异音的光交织成网,网中央的定音钟,本就带着虹彩纹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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