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弦还在,和鸣就永远不会停。”
引弦轩的月光透过窗棂,在琴身上铺了层银纱。阿弦颤巍巍地取下墙上的《归音图》残卷,与阿商新补的部分拼在一起——残卷上慕清弦的笔迹苍劲,写着“清商当守正”;新补的地方是阿商的稚嫩字迹,续着“守正亦需通变”,墨迹未干,却已与老卷气脉相连。
“当年慕阁主补《琴理札记》时,定是和你一样的心情。”阿弦指着残卷边缘的小注,那里用极细的笔写着“夜离痕的弦,韧在有骨”,墨迹与赤砂混在一起,是裂帛渊少主当年来访时,随手添的批注。阿商指尖抚过批注,引弦琴突然发出声轻鸣,琴腹里飘出片残破的丝帕,上面绣着半朵忘忧花——是苏引商的绣活,另一半显然在慕清弦的琴盒里。
“这是他们的秘密约定。”阿弦将丝帕压在琴谱下,“慕阁主的琴里总藏着苏姑娘的东西,苏姑娘的笛袋里,也总塞着钧天阁的云纹石。”他从柜中取出个旧木箱,里面装满了历代琴师的信物:清商弟子与裂帛渊族人交换的弦头,凡人乐师送给异音族的哨子,甚至还有片沾着同心崖泥土的音誓之藤,藤上缠着四族的发丝。
阿商翻看箱底的账簿,是阿弦年轻时记的,其中一页写着:“三月初七,为裂帛渊修琴,用清商丝缠浊羽弦,收赤砂三斤,换得‘地脉音谱’一卷。”页边画着个小小的琴形,琴尾缀着片虹彩叶,是阿彩当年送的谢礼。“你看,约定从来不止在琴弦上,在柴米油盐里,在一来一往中,早就悄悄长起来了。”
深夜的引弦轩突然飘起琴音。不是阿商所弹,是案上的旧引弦琴自发奏响,琴音里混着慕清弦的叹息、苏引商的轻笑,还有夜离痕的粗声打趣。阿商的新琴立刻应和,两琴相鸣的旋律让墙上的《同源谱》拓本泛起光,拓片里的先祖们仿佛活了过来,围着两琴起舞,虹彩光流与清商星辉缠成圈,在半空织出“和鸣”二字。
“他们在催你了。”阿弦望着光字轻声说。他从琴盒里取出个铜制弦轴,轴里藏着慕清弦的手书,上面记着如何用五色音藤纤维调试琴弦:“赤砂增其韧,虹彩添其灵,云纹固其形,俗土润其声——所谓好弦,从不是单一的纯粹,是兼容的温润。”阿商将弦轴安在自己的琴上,琴弦突然发出龙吟般的震响,琴身浮现出六界的地图,每个音能节点都在发光。
次日清晨,清商的小仙童们来引弦轩学琴。阿商教他们弹“约定调”时,最小的仙童突然指着琴弦惊呼:“弦上有光!”众人凑近一看,五色纤维在晨光里流转,映出无数细小的画面:慕清弦教裂帛渊孩童调音,苏引商帮凡人修补笛孔,异音族老人给清商长老梳发……这些画面顺着琴弦爬上屋顶,在钧天阁的穹顶拼成幅巨大的“共奏图”。
“这才是引弦轩真正的样子。”玄砚长老的后人拄着拐杖走来,他手里捧着本《琴师列传》,最新一页画着阿商的画像,旁边写着“新混音体,承弦上引,启六界和鸣”。书页间夹着片记忆果的果壳,壳上的纹路与引弦琴的断纹完全一致,“当年先祖总说‘琴道孤高’,如今才懂,最高的琴道,是能让每个听见的人,都想加入进来。”
正午的阳光最烈时,阿商带着引弦琴去了同心广场。共生树的枝桠上挂满了六界的乐器,她将琴放在树底,四色光晕顺着树根钻进泥土,与地下的音能脉络相连。刹那间,所有乐器同时奏响“约定调”,琴音、笛音、弦声、鼓声缠在一起,让共生树的叶子纷纷化作音符,乘着风飞向六界:落在裂帛渊的旷野上,让赤砂地长出会唱歌的草;飘进凡人的粮仓,让谷物的香气里都带着调子;钻进杂音谷的引音管,让虹彩光流织成新的星图。
阿弦赶来时,正看见阿商在树底埋东西——是那枚绣着半朵忘忧花的丝帕,她特意从钧天阁带来的。“等我从未知域回来,要在这里挖出两朵完整的花。”阿商拍了拍泥土,四色光晕在她掌心凝成个小小的琴形,“一朵给慕阁主,一朵给苏姑娘。”
暮色中,引弦琴的琴弦突然无风自动,弹出段从未听过的旋律。阿商凝神细听,发现那是“约定调”的变奏,里面混着未知域的陌生音波,像远方传来的回应。共鸣石在此时亮起,映出最后幅画面:慕清弦与苏引商站在星音桥头,对着阿商的背影挥手,他们身后跟着无数守护者的虚影,每个人手中的乐器,都在奏响同一支曲子。
“走吧,孩子。”阿弦将琴盒的背带系在阿商肩上,琴盒底层的衬布轻轻晃动,苏引商绣的“弦在,人在,和鸣在”几个字,在暮色里泛着暖光,“记住,琴弦的约定,从来不是让你复刻过去,是让你带着所有的牵挂,弹出属于自己的调子。”
阿商点头,转身走向杂音谷的方向。引弦琴的余韵在她身后流淌,与共生树的叶声、老槐树的晶核音、人间梯田的谷响连成线,像条永远不会断裂的弦,一端系着六界的过往,一端通向星海的未来。而那弦上跳动的音符,正是无数个未说尽的约定,在时光里轻轻回响,催促着新的脚步,走向更远、更温柔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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