纯音城的建筑是凝固的单调。
银灰色的音波形楼宇整齐排列,连窗棂的角度都分毫不差,阳光被折射成统一的冷白光,落在地面的音纹砖上,发出机械的“哒哒”声。阿商裹紧身上的灰袍,将四音笛藏进袖中,指尖触到笛身的四色光,与周围的死寂形成刺目的对比。
“所有人的音波频率都被调成了一样。”阿光的声音透过伪装成单音族徽章的传讯器传来,带着压抑的震惊,“他们用音能装置强制‘纯化’情绪,连心跳声都在同一个节拍上。”
阿商的目光扫过街角的孩童。三个穿着灰色短袍的孩子正用石块敲击地面,石块落下的节奏规整得像钟表,可当其中一个孩子不小心敲错了半拍时,另外两个立刻露出惊恐的表情,慌忙用石块砸向他的手背。
“杂音是罪。”那孩子噙着泪,却不敢哭出声,只是用袖子反复擦拭地面的错音痕迹,仿佛那是什么肮脏的污渍。
阿商的心猛地一揪。她想起忘忧巷的孩子们,想起他们用破碗敲出的杂乱却欢快的节奏,想起阿彩教他们吹笛时,故意吹错音符逗得大家笑成一团。那时的音波是流动的、鲜活的,像春天里破土的笋,带着不管不顾的生命力。
“往遗忘塔去。”阿商压低声音,跟在一队巡逻的单音族身后,“使者说,和解派被关在那里。”
遗忘塔矗立在纯音城的中心,塔身是一根巨大的音叉形状,塔顶的尖端正对着天空,仿佛在时刻警惕着“杂音”的入侵。塔门的守卫穿着厚重的铠甲,铠甲上的音纹会随着靠近者的音波震动,一旦检测到“不纯”的频率,就会发出刺耳的警报。
“跟着我。”阿商深吸一口气,调动体内的清商音能。当清商的温润与周围的冷白音波融合时,守卫的铠甲果然没有反应。她牵着一个被巡逻队呵斥的孩子——那孩子刚才偷偷用树枝在地上画了个歪歪扭扭的音符——假装带他去“受罚”,顺利走进了塔门。
塔内比外面更压抑。墙壁上嵌着无数音能管,正持续播放着单调的纯音,试图压制一切可能出现的“杂音”。阿商顺着楼梯向上走,每一步都踩在音管的间隙,避免发出额外的声响。走到第三层时,她听见了微弱的笛声——不是单音族的纯音,是带着颤音的、不完美的旋律。
“是螺旋音谱!”阿商心中一喜,加快脚步推开虚掩的石门。
石门后是一间囚室,十几个单音族被音能锁链捆在墙上,为首的正是之前的使者。他的银灰色长袍已被撕裂,露出腕间那道泛红的伤疤,此刻正用一截碎骨,在墙壁上吹奏着不成调的螺旋音谱。
“你真的来了。”使者的眼睛亮起来,声音沙哑却带着希望,“他们说我被杂音蛊惑,要净化我的音能核心。”
阿商刚要解开锁链,囚室的角落突然传来响动。一个瘦小的身影从阴影里钻出来,是个约莫七八岁的单音族孩子,穿着不合身的灰色长袍,手里攥着一块彩色的石头——那是阿商之前留在掠音巢的记忆晶核碎片。
“是你。”孩子的眼睛很大,像藏着星星,“你的笛声……能让我想起妈妈。”他叫纯,是使者的侄子,也是第一个偷偷模仿阿商笛音的单音族孩童。
阿商蹲下身,从袖中取出四音笛:“想听听妈妈的声音吗?”她没有吹奏螺旋音谱,而是吹起了一段忘忧巷的童谣,那段阿彩教给所有孩子的、带着烟火气的旋律。
笛声响起的瞬间,囚室的纯音音管突然发出刺耳的爆裂声。被囚禁的单音族们身体剧烈震颤,有人捂住耳朵,却忍不住跟着旋律摇晃;有人眼中泛起泪光,像是想起了被遗忘的温暖。纯的眼睛越睁越大,他攥着记忆晶核碎片,碎片里竟投射出画面——一个穿着彩色衣裙的女子,正抱着年幼的纯,哼唱着与童谣相似的旋律。
“妈妈……”纯的声音带着哭腔,他突然冲向墙壁,用小小的拳头捶打着冰冷的石头,“他们说妈妈是杂音,把她赶走了!可她的歌声明明很好听!”
阿商的心像被什么东西揪住了。她望向使者,对方别过头,声音哽咽:“纯的母亲是混音体,生下纯后就被长老们驱逐了。我们都假装忘记她,假装纯从未有过母亲,因为这是‘活下去’的唯一方式。”
就在这时,一阵沉重的脚步声从楼梯传来。单音族长老带着护卫出现在石门处,他的眼神像淬了冰的刀,落在阿商手中的四音笛上:“果然是你,混音体的奸细。”
护卫们举起武器,纯音音波如潮水般涌来。阿商将纯护在身后,正要吹奏五音轮盘,纯却突然挣脱她的手,跑到囚室中央,从怀中掏出一支骨笛——那支刻着螺旋纹的、单音族先祖留下的骨笛,是使者偷偷藏给他的。
“我不要纯音!”纯的小脸涨得通红,用尽全身力气吹响骨笛。笛声生涩、颤抖,甚至跑调,却带着一种不顾一切的勇气,“我要妈妈的歌声!要彩色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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