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乡舱的竹帘被星风吹得轻晃,将忘忧巷的幻影投在舱壁上。阿商指尖抚过舱内的木架,架子上整齐码着来自六界的物件:钧天阁新制的清商玉珏泛着莹光,裂帛渊的赤砂在琉璃盏里流转,听竹坞的竹笺上抄着新谱的《归雁曲》,最底下压着半块忘忧巷的青石板,石板缝里还嵌着片干枯的槐树叶。
“阿弦爷爷寄来的信。”阿光将一枚记忆晶核放在青石板上,晶核里浮出阿弦的虚影,老人正坐在和音铺的门槛上,手里转着支新制的竹笛,“他说老槐树结了满树记忆果,有颗最大的果核上,长着螺旋纹呢。”
阿商将晶核贴在眉心,六界的声息便顺着血脉漫上来——忘忧巷的孩童在和音铺前学吹笛,笛音漏风却鲜活;钧天阁的弟子在听韵台练习《四合曲》,清商音里掺了丝俗韵的暖;裂帛渊的深渊不再只回荡悲乐,有年轻魔修正用浊羽音弹唱人间的市井调;最让她心头发颤的,是共生树的根系已穿过音寂渊的雾,扎进了星海的尘埃里,根须上挂着的记忆果,一半映着六界烟火,一半闪着星辰微光。
“你听。”阿商侧耳,忆乡舱的空气里浮着细微的震颤,那是虫蛀竹笛复刻版在响。笛子斜靠在窗台上,笛尾的“弦上引”刻痕正渗出四色光,自动吹奏起忘忧巷的童谣,“它在想家呢。”
笛声漫过木架,竟让架子上的物件都活了过来。清商玉珏与裂帛渊赤砂相触,撞出金红色的火星;听竹坞的竹笺自动舒展,上面的音符顺着火星往上爬,在舱顶织成张音波网;那半块青石板突然发热,石板上的纹路与笛音共振,浮现出阿音、阿彩、王老汉的笑脸,他们正围着老槐树拍手,槐树叶落满肩头。
“幻境是音能织的,可念想是真的。”阿光将一盆和鸣草放在窗台上,草叶上既长着六界的“弦上引”刻痕,又缠着星海的螺旋纹,“用六界的土和星海的尘混着浇,倒比单喂一种长得旺。”
阿商望着草叶上交织的纹路,突然想起离开前,王老汉往她行囊里塞稻穗时说的话:“麦穗往天上长,根却得扎在土里。离了土的穗子,饱满也是空的。”那时她不懂,总觉得和鸣的征途该往更远的地方去,此刻指尖抚过青石板上的槐树叶,才懂“远征”从来不是为了逃离,是为了带着更多的故事回家。
“该把星海的故事寄回去了。”阿商从木架上取下一枚新的记忆晶核,将星海和鸣的音波、螺旋音柱的光芒、单音族孩童的笑声都收进去。晶核装满时变得沉甸甸的,像颗灌满了星子的果实,“告诉他们,这里的星星也爱听忘忧巷的童谣。”
她将晶核系在和鸣草的叶片上,草叶便顺着窗棂往外伸,将晶核送进星海的流岚里。晶核化作道流光,尾端拖出四色光带,像条连接六界与星海的线。阿商知道,这道流光不仅带着星音族的海螺谱、单音族的纯音星轨,更带着句没说出口的话——走得再远,笛孔里也揣着忘忧巷的风;飞得再高,琴柱下也垫着六界的土。
“护音铃亮了。”阿光突然轻唤。
阿商低头,手腕上的胎记正泛起双重光晕,内侧是六界的四色纹,外侧缠着星海的螺旋光,像条把过去与当下系在一起的绳。胎记的热意顺着血脉漫到心口,她忽然想起苏引商前辈的话:“所谓混音体,不是要忘了来路,是要让每条路都在心里扎根。”
舱外传来星音族孩童的呼唤,他们举着新制的共鸣海螺,要请阿商去听星轨的新旋律。阿商抓起窗台上的竹笛,转身时瞥见青石板缝里的槐树叶——叶片虽干,叶脉却清晰,像条永远通回忘忧巷的路。
“走吧。”她将竹笛别在腰间,指腹摩挲着笛尾的刻痕,“去告诉星星们,我们的根在哪。”
忆乡舱的竹帘在身后轻晃,将忘忧巷的幻影收进暮色里。但舱内的物件仍在发着光,清商玉珏的莹、裂帛渊赤砂的烈、青石板的温、和鸣草的韧,混着星海的风,酿出种奇异的香。阿商知道,这香气会跟着星音船漂流,像壶永远温着的酒,让每个在星海远航的夜晚,都能闻见六界的味道。
就像共生树的根,扎得越深,枝叶才能伸得越远;就像竹笛的音,带着故土的风,才能在星海吹得清亮。她的征途还在继续,但脚下的路,从来都连着忘忧巷的青石板。
阿商刚走到舱门口,袖口的布囊突然动了动。她解开绳结,一枚记忆果骨碌碌滚出来,是出发前沈辞洲后人塞给她的,说里面封着“最要紧的东西”。此刻果壳裂开,竟飘出片半透明的音影——是忘忧巷的老槐树,枝桠上挂着串串灯笼,每个灯笼里都亮着张笑脸:阿音在教孩童扎笛膜,阿彩在和裂帛渊的魔修讨价还价,王老汉蹲在树底下,正往土里埋什么东西。
“是共生树的种子。”阿光凑过来看,“他说要让和鸣的根,在六界扎得再深些。”
音影里的王老汉埋完种子,突然对着镜头咧嘴笑,露出缺了颗牙的牙床:“丫头,别总惦记着往外跑,忘了巷口的馄饨摊——你最爱加的那勺辣酱,我给你腌在陶罐里呢,等你回来,能蘸着星子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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