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清楚。”
沈十六的声音像是淬了冰。
人没回头,脚步也没停,只是反手一探。
已将那封火漆文书从小旗官手里抽了出来,动作快得只剩一道残影。
那小旗官正要递上,手上一空,人往前踉跄了两步才站稳。
脸上冷汗混着热汗,话都说不利索。
“大……大人!”
“城南!安远侯府又死人了!”
“这个月……第三个了!”
公输班手里的图纸“哗啦”一声掉在地上。
薛灵芸更是“啊”地低呼一声,死死抱住怀里的卷宗,仿佛那是唯一的护身符。
雷豹一个箭步抢到沈十六身侧,蒲扇大的手掌重重按在刀柄上,脖颈的青筋都爆了岀来。
沈十六单手撕开文书,视线在纸上飞速移动。
院中死寂,只剩下那张薄纸被风吹得“哗哗”作响。
“第一个……是吓死的!”
“一个老乞丐,仵作验了,身上没伤,脸扭得跟鬼一样!”
小旗官的声音抖得厉害。
他不敢看沈十六,只是对着地面飞快地禀报。
“第二个……掉下来摔死的!从二楼!”
“可巡城司的人说,栏杆是朽了,但除非他自己往下跳!”
“第三个……就是今早的!”
“个半大孩子……中毒死的,在厨房,口吐白沫!”
三种截然不同的死法。
恐惧、意外、中毒。
每一件单看都像巧合。
可发生在一个地方,就透着一股子邪性。
“最……最邪乎的是……”
“每个死人边上,都用血写了字!”
小旗官像是想起了什么,身体猛地一哆嗦。
“写的什么?”雷豹喉咙发干。
小旗官抬起头,脸上满是骇然,一字一顿:
“一、个、两、个、三、个、小、朋、友……”
“不、听、话、呀、进、鬼、楼……”
阴森的童谣,从一个壮汉嘴里念出来,配上他快哭出来的表情。
让这院子里的温度都凭空降了好几分。
鬼楼?
“安远侯府……”薛灵芸细若蚊蝇的声音响起。
“卷宗有载,永熙二十三年,安远侯周家,通敌叛国,满门抄斩。”
她的记性好得惊人,根本无需翻阅。
“侯府上下三百一十四口,一夜血流成河。”
“只有……侯爷七岁的小孙子,下落不明。”
“传闻,有人说他被乱兵砍死在后院井里,也有人说他趁乱逃了。”
“所以,”
雷豹接过了话头,语气干涩。
“现在京城里都传疯了,说是那小侯爷的冤魂回来了。”
“把闯进他家的人,都当成陪他玩的‘小朋友’,玩一个,死一个!”
这番话,让院中空气彻底凝固。
连一向只信机关榫卯的公输班,都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四周。
仿佛这青天白日下,也藏着什么看不见的东西。
鬼神之说,最是动摇人心。
这正是十三司成立的初衷之一。
沈十六缓缓合上手中的文书,纸张在他指间被捏得变了形。
他终于转过身,大步流星,穿过院子,径直走向那张石桌。
他没看雷豹,也没看其他人。
他的视线落在了那个自始至终都没有挪动一下的人身上。
顾长清。
他依然靠在椅背上,手里捏着白瓷勺,慢悠悠地在碗里划着圈,仿佛刚才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清脆的“当”一声。
顾长清将勺子轻轻放回碗里。
然后,他站起身,动作不快,甚至因为牵动了伤口而显得有些迟缓。
他绕过石桌,走到院角那间挂着“验尸房”牌子的屋子前。
回头看向沈十六,略微抬了抬下巴,算作回应。
随即,他像是才想起院里还有别人,对僵在原地的雷豹几人摆了摆手。
“都愣着干嘛?干活了。”
他捡起公输班掉在地上的图纸,塞回他怀里,又伸手在薛灵芸脑袋上不轻不重地拍了一下。
小姑娘吓得一哆嗦。
“新案子,总不能让我一个‘顾问’跑腿吧?”
他活动了一下手腕,那上面被镣铐磨出的红痕依旧清晰。
“薛书吏,安远侯府十年内所有卷宗,我要一字不漏。”
“公输,你跟我去现场,我对那栋‘鬼楼’的结构很感兴趣。”
他的安排,自然而然,就好像他不是一个挂职的囚犯,而是这里真正的主事者。
雷豹愣了一下,随即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那我呢?”
顾长清瞥了他一眼。
走进验尸房,随手从里面提出了一个木箱,看也不看就朝雷豹怀里一扔。
“你?”
“当然是给我这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当肉盾。”他耸了耸肩,看向院门口的沈十六。
那副懒散的腔调又回来了。
“看来,我们没时间争论到底该站哪一队了,沈大人。”
“有脏活儿等着呢。”
半个时辰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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