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长清掂了掂手里的匕首。
很沉。铁匠铺子里十文钱一把的货色。
二楼的雕花窗棂后,那一袭红衣没动。
林霜月在等,等那声脆响,等鲜血或者是眼泪。
绳索绷得很紧,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沈晚儿的脸憋成了酱紫色,严秀宁还在嘶哑地咒骂。
两条命悬在一根横梁的两端,像是一架天平。
沈十六的呼吸粗重起来。他想动,但他不敢。
那是个死扣,他往前冲一步,平衡打破,两个人都得摔下去。
“选啊。”林霜月催促。
“我记得顾大人是个聪明人,聪明人最懂得权衡利弊。”
“舍掉一个没用的妹妹,保住首辅大人的千金,这笔买卖怎么算都划算。”
顾长清突然笑了。
他也没看那两个挣扎的姑娘,只是低头看着鞋尖上的泥点。
“林霜月,你小时候大概没玩过这种游戏。”
“什么?”林霜月没想到这时候他还有闲心聊天。
“这种选择题,从来都是给弱者准备的。”
顾长清猛地抬头,手腕一抖。那把锋利的匕首并没有割向任何一根绳索。
而是化作一道流光,直直地朝着二楼的窗口飞去!
当!
匕首钉在窗框上,尾羽还在颤动。距离林霜月的脸,只有半寸。
“小孩子才做选择。”
顾长清拍了拍手上的铁锈,语气平淡得像是在点菜,“我两个都要。”
林霜月下意识地后仰。
就在这一瞬间的失神中,道观后山的峭壁上,突然翻上来一个黑影。
那影子快得不可思议,像是一只大号的壁虎。
悄无声息地贴着岩壁游走,眨眼间就攀上了道观那高耸的重檐。
雷豹。
这老兵痞嘴里还叼着根草棍,手里那把随身的大马士革弯刀在阳光下甚至没反光。
他整个人倒挂在房梁上,腰腹力量惊人,像是一张拉满的弓。
“嘿,圣女殿下,看这儿!”雷豹怪叫一声。
林霜月猛地转头。刀光闪过。
崩!
那根维系着所谓“生死平衡”的主绳,被雷豹一刀斩断。
没有任何迟疑,也没有任何所谓的“平衡失控”。
因为雷豹这一刀,切断的是整个滑轮组的总成。两边的配重瞬间失效。
沈晚儿和严秀宁同时失去了牵引,直直地朝地面坠落。
“动手!”顾长清厉喝。
早已埋伏在道观墙根下的十几个锦衣卫番子们,同时抛出了手中的抓捕网。
那是锦衣卫用来抓捕江湖高手的“天罗地网”,牛筋编织,柔韧无比。
呼——
大网在半空中张开,精准地兜住了两个下坠的身影。虽然摔得有些狼狈,但命保住了。
“该死!”
林霜月红衣猎猎,脸上的面具在阳光下反射着光。
她没想到顾长清所谓的“谈判”,从头到尾都只是为了拖延时间。给那个斥候争取攀岩的机会。
她被耍了。
“顾长清!”林霜月咬牙切齿。
她一把推翻了窗台上的烛火。
火苗触碰到早已泼洒在木楼上的火油,轰的一声,红莲业火冲天而起。
“杀!”
道观两侧的偏殿大门洞开,数百名身穿灰袍的无生道教众挥舞着兵刃冲了出来。
他们眼中没有恐惧,只有狂热,朝着锦衣卫的方阵撞了过去。
混战爆发。
“护住自己人!”沈十六的绣春刀出鞘。
他心中的怒火憋了太久,此刻终于找到了宣泄口。
挡在他面前的两名教众甚至没看清他的动作,喉咙就已经喷出了血箭。
他在人群中硬生生杀出一条血路,直奔那张大网而去。
“晚儿!”沈十六大吼。
网中。严秀宁先爬了起来。
这位首辅千金发髻散乱,锦衣上全是尘土,狼狈到了极点。
刚才那种濒死的恐惧,此刻全部转化成了歇斯底里的疯狂。
她转头,看到了还在网里挣扎、试图爬出来的沈晚儿。
沈晚儿吓坏了,眼泪糊了一脸,正伸手想要去拉严秀宁的裙摆借力:“严姐姐……”
“滚开!”严秀宁尖叫。
如果不是因为这个贱人,自己怎么会被抓到这种鬼地方?
如果不是因为沈家,自己怎么会受这种奇耻大辱?嫉妒、恐惧、愤怒,在这一刻冲昏了她的头脑。
严秀宁恶向胆边生,猛地伸手,狠狠推了沈晚儿一把。
这一下用尽了全力。
沈晚儿本就身子弱,刚才又被勒得缺氧。此时毫无防备,整个人向后倒飞出去。
砰!
一声闷响。
她的后脑重重地撞在道观门前的石柱上。
沈晚儿连哼都没哼一声,身子软绵绵地滑落,鲜红的血瞬间染红了青石板。
战场死寂了一瞬。
沈十六刚刚杀穿人群,正好看到这一幕。
他停下了脚步。
他看着倒在血泊里的妹妹,又看了看保持着推人姿势的严秀宁。
世界仿佛在他耳边按下了静音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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