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洛琛的气息还停留在耳畔,那句话在寂静的餐厅里回荡——“和我一起,把棋盘掀了。”
林雅没有动。她能感觉到自己心跳的节奏,能闻到谢洛琛身上淡淡的雪松和旧纸张的气息。长餐桌上的烛火跳跃,在他们之间投下晃动的阴影。
“凭什么相信你?”她终于开口,声音在空旷的房间里显得单薄。
谢洛琛直起身,走回自己的座位,但没有坐下。他拿起那枚一直在手中摩挲的硬币,放在桌布上,轻轻推到桌子中央。
“凭这个。”
硬币在烛光下泛着暗淡的银光。林雅看到内侧那个精细的徽章——水滴与稻穗,和她丝巾上的图案一模一样。
“我母亲创立基金会时,请工匠做了十二枚这样的纪念币。”谢洛琛的声音很低,“给核心成员。她去世后,大部分都被收回了,只有三枚不知去向。一枚在我这里,一枚……根据基金会的记录,给了一个叫索昆的年轻采购员,奖励他在水源地保护项目中的贡献。”
“第三枚呢?”
“第三枚的领取记录被涂改了。”谢洛琛抬起眼,“但我查过当年的签字笔迹,和环保部某个高层官员的笔迹有九成相似。那个人现在还在位。”
林雅的呼吸变轻了。“谁?”
谢洛琛从西装内袋取出一张折叠的纸,展开,推到她面前。那是一份复印的签名页,潦草的柬埔寨文签名,下方有打印的罗马字母转写:S. Vorak。
环保部常务副部长,沃拉。下周慈善晚宴的受邀嘉宾之一。
“他当时是地方水务局的副局长,负责审批水源地开发许可。”谢洛琛说,“我母亲基金会反对三号水源地的商业开发计划时,他是主要对接官员。”
“你怀疑他?”
“我怀疑所有在那份‘永久租赁合同’上签字的人。”谢洛琛的声音冷下来,“包括我父亲。”
烛火噼啪轻响。窗外传来夜鸟的鸣叫,遥远而凄清。
林雅看着桌上的硬币,又看看那张签名页。碎片开始拼合:一个环保基金会反对开发计划,关键官员可能被收买,基金会创始人突然死亡,合同顺利签署,土地控制权转移……
“索昆给你的丝巾,”谢洛琛再次开口,“梅是不是还给了你其他东西?”
问题直接而突然。林雅的手指在桌下微微收紧。
“告诉我,林雅。”谢洛琛的语气不是命令,更像是一种疲惫的恳求,“我找了十年。每一条线索都在即将清晰时断掉,每一个知情者都在准备开口时沉默。梅已经三天联系不上了,索昆失踪,下一个可能是你,也可能是我。”
林雅与他对视。烛光在他脸上投下深深浅浅的阴影,那些总是完美的冷漠面具出现了裂缝,她看到了裂缝后的东西——一种沉重的、累积了太久的痛苦。
她站起来,走到自己下午放在边柜上的手包前,取出那个丝巾包裹的小盒子——苏帕拿走的是复制卡,原件还在她这里。她回到桌前,将盒子放在硬币旁边。
“一段音频。索昆录的,日期是你母亲去世当天。”
谢洛琛的手停在半空,然后缓缓伸向盒子。他的指尖触碰到丝巾时,几乎微不可察地颤抖了一下。
“你听过了?”他问,没有抬头。
“听过了。”
“里面有什么?”
林雅深吸一口气。“你母亲倒下的声音。索昆的呼救。还有一个男人的声音,说‘处理干净,不能留痕迹’。”
谢洛琛的手握紧了。骨节发白。很久,他一动不动,像一尊突然石化的雕像。
林雅等待着。她不知道他会爆发,会崩溃,还是会重新戴上那副冰冷的面具。
但他只是轻轻打开盒子,取出那张小小的存储卡,握在掌心。
“二十年前,”他声音沙哑,“我十六岁。他们在学校接我,告诉我母亲心脏病突发。我赶到医院时,她已经在太平间。我没能见到最后一面。”
他抬起眼,烛光在他眼中映出两点跳动的火焰。
“父亲说,是意外。医生说,是突发性心肌梗死。所有人都这么说。但我记得,母亲那段时间一直在吃药控制血压,她随身带着药瓶,每天定时服用。她不会忘记补药。”
林雅静静地听着。
“葬礼后一周,父亲签署了那份水源地合同。三个月后,达恩彭集团获得了第一笔国际投资,开始扩张。”谢洛琛扯了扯嘴角,一个没有笑意的表情,“很完美的时间线,是不是?障碍清除,道路通畅。”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的?”
“从我发现母亲的书房被彻底清理的时候。”谢洛琛说,“她所有的研究笔记、会议记录、甚至和朋友的往来信件,都不见了。父亲说是为了避免睹物思人,但我偷偷进了他的书房,在他的保险柜里找到了……一份清单。”
他从西装另一个内袋取出另一张纸,更旧,边缘泛黄。那是一份手写清单,列着十几个项目:研究报告、水质数据、会议录音、证人联系方式……每个项目后面都标着“已销毁”或“已处理”。
小主,这个章节后面还有哦,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后面更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