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雅握紧手机：“在这种时候？”
“尤其是在这种时候。”他的声音里有一种近乎冷酷的清晰，“危机是危险，也是机会。当所有人都觉得Provida和王室绑定是风险时，我们要把它变成优势——通过一个透明、独立、有王室背书的环保基金会，来证明我们的水质无可置疑，我们的责任高于商业利益。”
窗外开始有闪光灯亮起，像夏夜的萤火，但带着窥探的意味。
“董事会会同意吗？特别是阿丽雅，她不会反对？”
电话那头传来极轻的笑声，林雅几乎以为是错觉。
“阿丽雅会反对。她会说这分散资源、增加成本、在危机时刻不应该节外生枝。”谢洛琛说，“所以你要说服的不是她，是其他董事。用数据，用市场调研，用国际趋势——高端水消费者越来越看重企业的社会责任和环保承诺。Provida需要的不只是危机公关，而是一个长期的故事。基金会就是这个故事的开篇。”
林雅看向书桌上母亲基金会的特许状原件。昏黄的台灯下，那枚王室印章泛着淡淡的光泽。
“我需要一个小时完善方案。”
“你有四十五分钟。”谢洛琛说，“董事会提前到上午九点。七点整，司机会在王宫西门接你。穿正式些，但不要戴王室珠宝——今天你要扮演的角色不是公主，是商业顾问。”
电话挂断了。
林雅站在窗前，看着窗外逐渐聚集的灯光和人影。远处的湄公河在黎明前的黑暗中静静流淌，像一条沉睡的巨蟒。
她打开衣柜，选了一套深蓝色西装套裙，线条利落，没有任何装饰。然后将母亲的项链小心地收进丝绒盒子——今天不需要象征，需要锋芒。
准备换衣服时，手机又震动了。这次是查克亲王。
“林雅，你看到新闻了吗？”叔叔的声音听起来疲惫而焦虑，“委员会已经有三个人给我打电话了，说应该暂停王室对Provida的公开支持，直到调查清楚。”
“您怎么回答的？”
“我说需要先听听你和谢洛琛的解释。”查克亲王停顿了一下，“但林雅，如果污染是真的……王室不能和一个危害民众健康的企业绑定在一起。这关乎我们的立身之本。”
窗外，天边开始泛起鱼肚白。
“叔叔，”林雅轻声说，“如果我现在告诉您，我有过去两个月水源地每一小时的监测数据，全部显示水质安全；如果我说那张照片里的老人根本不住在洞里萨湖；如果我说这是一场有预谋的金融攻击，目的是打压股价、制造收购机会——您会相信我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很长时间。
“我需要看到数据。”查克亲王最终说，“还有照片造假的证据。”
“一小时后，司机会把加密存储设备送到您办公室。”林雅说，“但在此之前，我需要您做一件事：在委员会里，不要支持任何切割提案。拖延时间，就说要等完整调查。”
“拖延多久？”
“到今天下午收盘。”林雅看向窗外，天色越来越亮了，“如果我的判断正确，到时候，风向会变的。”
挂断电话后，她快速洗了把脸，然后打开笔记本电脑，开始修改基金会方案。
她增加了危机应对部分：基金会的第一项公开行动，就是邀请国际权威机构，对Provida所有水源地进行无事先通知的突击检测，全程媒体监督，数据实时公开。
她增加了商业逻辑：附上过去三年全球高端水市场的数据，显示带有“透明溯源”和“伦理认证”标签的产品，溢价能力高出普通高端水百分之三十到五十。
她增加了政治考量：基金会将设立独立理事会，成员包括环保专家、社区代表、政府官员——以及一位水基金的观察员席位。开放，但设限。
六点五十分，方案完成。林雅将它发送到谢洛琛的加密邮箱，抄送给自己和查克亲王。
然后她穿上外套，拿起包，走出房间。
走廊里很安静，但王宫其他地方已经开始有早起的仆役走动的声音。远处传来模糊的电视新闻播报声，关键词隐约可辨：“污染……王室……调查……”
在楼梯转角，她遇到了珍娜——那位十四岁、在中国社交平台很受欢迎的年轻公主。女孩穿着睡衣，抱着平板电脑，眼睛睁得很大。
“林雅姐姐，”她小声说，“网上都说你家的水厂毒害村民……是真的吗？”
林雅停下脚步，蹲下身，平视着女孩的眼睛：“珍娜，你记得我上周教你的那个游戏吗？怎么在照片里找修改痕迹？”
女孩点点头。
“那你去看看那些照片，找找看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林雅轻声说，“然后告诉我你的发现，好吗？”
珍娜的眼睛亮了起来，用力点头，然后抱着平板跑回了房间。
林雅继续下楼。走到一楼大厅时，她透过窗户看到西门外的黑色轿车，以及车旁聚集的记者。闪光灯已经亮成了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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