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走到窗前,背对着林雅,肩膀在睡袍下微微起伏:“但我当时真的以为,我能控制局面。松本承诺会采用最严格的环保标准,承诺会建设替代供水系统。我相信了——或者说,我逼自己相信了。因为如果我不信,我就得承认自己正在为了钱出卖国家的未来。”
雨敲打着窗户。
“然后威胁开始了。”查克亲王继续说,声音低得像自言自语,“先是匿名信,然后是基金会理事的丑闻照片,最后是针对孩子的警告。我动用了所有关系去查,但线索总是断在外资保护伞下。我去见松本,他礼貌地否认一切,但话里话外暗示:如果王室坚持阻挠,水基金可能会‘重新评估在柬投资环境’,那意味着上万个家庭会失去工作。”
他转身,月光照亮他脸上的泪痕:“你母亲出事前一天晚上,来找过我。她说:‘哥,我知道你为难。但有些底线不能退,退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直到无路可退。’我问她:‘那国家的经济怎么办?那些等着工资吃饭的人怎么办?’她看着我说:‘真正的进步,不应该用普通人的健康来换。’”
“第二天她就出事了。”林雅轻声说。
“刹车线被做了手脚,但证据被完美清理。警方结论是意外,雨大路滑。”查克亲王走回书桌,打开抽屉,取出一份泛黄的文件,“这是我私下请人做的独立调查报告,结论是谋杀。但我不能公开——一旦公开,王室和外资的冲突就会表面化,当时我们承受不起那种动荡。”
林雅接过报告,手在颤抖。翻开第一页,是现场照片、技术分析、证人证词……全都指向有预谋的他杀。最后一页建议追究责任,但备注栏写着:“关键证人已离境,物证被销毁,司法途径已不可行。”
“所以您选择了沉默。”林雅说,“用两位母亲的死,换来了所谓的‘稳定’。”
“我选择了等待。”查克亲王纠正,语气突然变得坚硬,“等待一个能真正改变规则的机会,而不是在别人的棋盘上做无谓牺牲。林雅,政治不是童话,不是所有的正义都能立刻伸张。有时候,你得先活下去,活到有能力改写规则的那一天。”
他走到她面前,握住她的肩膀:“而现在,你就是那个机会。你建立的基金会,你要打造的透明系统,你要证明的新王室资本模式——这些都可能改变游戏规则。所以我不能再让你被过去的仇恨吞噬。存储卡里的东西一旦公开,松本会不惜一切代价毁掉你,毁掉Provida,毁掉王室好不容易重建的公信力。”
“但真相——”
“真相很重要,但时机更重要。”查克亲王打断她,“你现在公开这些,除了宣泄愤怒,能得到什么?司法追诉期已过,松本可以轻易推给‘已故下属’,水基金可以撤资走人,留下柬埔寨一堆烂摊子。而你,会被塑造成一个被仇恨蒙蔽、破坏国家经济稳定的公主。”
他放开她,从睡袍内袋取出一份文件:“这是松本通过沃顿传给我的最新提议。水基金愿意放弃洞里萨湖水源地的所有历史权益,承认当年‘环保承诺未能完全落实’,并出资五千万美元建立受害者补偿基金。条件是:王室不再追究往事,基金会纳入水基金的‘全球水资源倡议’框架,而你和谢洛琛,退出Provida的实际管理。”
林雅接过文件,快速浏览。条款看起来慷慨,几乎是认错赔偿的姿态。
“很诱人,对吗?”查克亲王苦笑,“用金钱和表面道歉,抹平两条人命,顺便接收你们奋斗的一切。这就是他们的方式:从不真正决战,只是不断提出让你无法拒绝的交易,直到你成为他们系统里又一个顺从的零件。”
窗外突然划过闪电,瞬间照亮整个书房。雷声紧随而至,震得玻璃嗡嗡作响。
“那您要我怎么做?”林雅抬头,“假装不知道?接受交易?让母亲和伊琳娜白白死去?”
“我要你赢。”查克亲王的眼神在闪电余辉中异常明亮,“但不是用复仇的方式,是用创造的方式。用你的基金会建立真正独立的水源保护体系,用你的商业才能让Provida成为他们无法吞并的对手,用你的影响力推动立法,让外资再也不能用同样的方式伤害柬埔寨。这才是对她们最好的告慰——让她们的死,成为改变的起点,而不是又一个被遗忘的悲剧。”
他递回存储卡:“这个由你决定。我可以现在就烧掉它,也可以等你准备好了再用。但无论你怎么选,林雅,记住一点:你不是一个人在战斗。十五年前我选择了妥协,是因为我看不到赢的可能。但现在,我看着你,我看到了。”
林雅握紧存储卡,塑料边缘硌进掌心。她看向母亲书桌上的照片——年轻的女人站在河边,笑容灿烂,眼里有光。
然后她听到了第二个脚步声。
很轻,从走廊传来,但在雨声的间隙里清晰可辨。还有压抑的喘息,像是受伤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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